落花啼假笑的功夫見漲,陰陽怪氣道,“多謝太子殿下呢。”
落花國來了兩位重要人物,曲遠纣故意讓曲探幽領落花啼去各種大好河山遊玩,增進感情。同理,另一邊的落花鳴亦被五公主曲柔憶帶出皇宮去四處閑逛,爬山涉湖。
折騰了幾日,落花啼被曲探幽架着去了曲水河劃船,去馴馬場騎馬,去塢山看葉海,去翹首圍場射獵……落花啼玩歸玩,一路上沒給曲探幽好臉色過。
時光飛逝,九月中旬,步入了飒爽金秋。
離中秋家宴沒多久,曲遠纣便讓落花國兄妹共赴中秋宴,過完節再計劃着裝上萬兩黃金,慢慢回國。
無可奈何,落花啼應下了。
她本意也想查一查千古一帝的謠言,找機會見見宮内的李懷桃道長,便順坡下驢,留下來過中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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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沣都有兩大頂尖酒樓,其一,名為“禍泉之屬”,此酒樓是曲朝皇都的第一酒樓,是衆皇族官員一緻認可的地位。若是身處廟堂,沒有去禍泉之屬溜達溜達,那便算不上混得好。
其二,酒樓“罐中仙”,也是曲水沣都裡當屬第一的酒樓,與禍泉之屬成分庭抗禮之勢,兩棟酒樓算是一對并蒂蓮花,各有秋色。
但罐中仙的第一,不是以普通酒水著名,乃是因為口感順滑,嘗之飄飄欲仙的蛇酒而聞名遐迩。
一日,天朗氣清,金輪高挂。
曲探幽善良地拽着落花啼來到了罐中仙酒樓,一品蛇酒味道。
尋常大酒樓建的恢宏磅礴,金碧輝煌,可罐中仙酒樓不然。整棟三層高的酒樓用油漆塗了五彩斑斓的顔色,檐梁柱子都繪上了各種蛇鱗紋樣,敞開的大門猶似毒蛇的血盆大口,時時逮一人吞下肚子。
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它的招牌匾額,是用數條金蛇虬曲盤踞而出,栩栩如生,乍眼瞅去,能吓人一趔趄。
落花啼,曲探幽,銀芽,入鞘剛到罐中仙正門,撺哄鳥亂,鼎沸不止的喧鬧聲便波濤滾滾地潑了過來。
彩色長門裡流動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波人進去,一波人出來,擠得門闆“啪啪”作響。
來去的人們華冠美服,绫羅綢緞裹着身段,手腕腰間靴子上的金銀飾物觀之眼花缭亂,閃閃璀璨。
明顯是一些跑到罐中仙取樂消遣的達官顯貴,纨绔子弟。
落花啼癡癡地望着牌匾上碩大的“罐中仙”三個字,低喃道,“罐中仙,罐中的‘仙’是指什麼?”
“既是蛇酒,罐中仙便是指泡在酒水裡的毒蛇了。”
“還能如此取名?”
“怎麼?你不覺得有趣嗎?”曲探幽擡手敲敲落花啼的額角,調笑道,“孤記着你愛喝蛇酒,故而帶你來品一品罐中仙的滋味,看看是否合你胃口。”
落花啼扒走曲探幽的手,暗自激了一身雞皮疙瘩,躲遠幾步,抱着銀芽的胳膊,頭也不回徑直朝罐中仙走去。
一行人消失在酒樓内。
斜對面的街道上,一掠猩紅的袍子被微風徐徐搖起來,漾出漣漪。
風一停,紅袍寂靜地伏下,巋然不動。
須臾,那抹瘦高身形折步旋身,黑靴擦地,投入了濃淄的陰影裡,轉瞬即逝。
落花啼,曲探幽等人一進罐中仙,酒樓老闆“嗖”的蹿出來,驚喜交錯,屈身連連作揖行禮,嘴裡剛想叫“太子殿下”,卻被曲探幽擺手示意不必大張旗鼓,引得其他顧客側目。
罐中仙的老闆是曲朝從一品禦史大夫郭兆陵的女婿,名為玉堤,借着嶽丈的官勢爬起來的一方商賈,自是對曲朝的每一位皇親國戚的身份了如指掌。他明白曲探幽不願招搖,一口把堵在喉嚨眼的話咽下去。
曲探幽簡略道,“一間廂房,端上你們的招牌酒。”
玉堤佝着腰,堆笑道,“公子,您鮮少光臨鄙店,小的自然會拿最好的招牌酒孝敬您,銀子什麼的就免了。請公子小姐,吃好喝好。”
罐中仙酒樓的蛇酒經常被四皇子曲瑾琏,六皇子曲欽寒點名要喝,玉堤老闆就屁颠屁颠親自打包送酒。兩皇子對此稱贊不絕,回宮極力推薦給了皇上曲遠纣,因而,今歲的中秋家宴罐中仙酒樓才能得到獻酒入宮的機會,一展身手,響亮名頭。
從來不到罐中仙的太子殿下驟然來了,他哪敢收一分銅闆,巴巴兒的求着曲探幽喝酒都來不及,一張臉綻放得爛成一朵菊花。
曲探幽一笑了之,默許了。
玉堤伸臂迎着落花啼,曲探幽他們上樓,在樓梯轉角處,正巧遇見一位胡子拉碴的黑老頭哆嗦着提一桶從酒桌上刮下來的殘羹冷炙。
黑老頭累了一天,腳底一滑,半塊身子朝落花啼壓來,潲水桶也咣當咣當地往外冒。
落花啼心底大叫不妙,錯步欲躲,不料下一秒身體輕飄飄在空中一晃,曲探幽單手攬着落花啼護在懷裡,擡起一記窩心腳踢得黑老頭“咵”地刹在地上。
“嘩啦……”
滿滿當當的一桶大魚大肉的殘渣倒了一地,油汪汪的。
玉堤見狀,面皮愀然黑紅,汗流浃背地給曲探幽道歉,那叫一個慌張無措,卑躬屈膝。
曲探幽鎖眉,下颌微擡,移開眸仁。
玉堤咬緊牙關,瑟瑟後怕,扭身沖過去抓住黑老頭的衣領子就是一拳頭怼上去,目眦欲裂,“膏藥劉,你作死啊!一桶潲水都提不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遲早給我滾蛋!來人,把他拖下去打死,廢物!”
兩三名酒樓夥計聽玉老闆勃然大怒,趕忙過來一人攥一隻手腳把那膏藥劉從樓梯上拖走,骨頭磕木闆上,咚咚咚的重響。
膏藥劉瘦骨嶙峋,渾身黑得發光,額頭,臉側,後背都貼了黑白色膏藥,稍一靠近他,一股臭烘烘的藥味就扔了來,惡心得使人胃部抽了又抽。
他好像一隻漏氣的劣質氣球,不得不用膏藥堵着豁口,防止他癟下去,癱軟成泥。
“啊啊啊——”
一聲聲悲哀慘叫慢慢弱了,膏藥劉被幾名大漢拎出酒樓,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狂毆,不知最後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