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那個晚上,夜靜悄悄的,隻留的風吹枝桠的簌簌聲。林歸兮帶着邢煙來了這片陵園。
開始邢煙還生怕自己逃了課被抓回去,縮在出租車上不敢出聲,直到林歸兮給她看開好的請假證明才放下心來。
“你什麼時候請的假?還幫我也請好了。”邢煙盯着假條發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拉着我去天台的時候就拿手機請好了,真以為自己逃晚自習老師不會發現?”林歸兮無奈笑笑,平日裡溫柔的人說這話時眉眼裡透出的靈動生氣,看起來鮮活非常。
“别擔心,媽媽和阿姨都同意了,就當休息一個晚自習,出去散散心吧。”
邢煙這才放下心來,乖乖坐在他身邊,之後跟着他,踏進了陵園。
陵園的夜很靜谧,一望望不到邊,很是空曠。空氣中似有細密而又沉重的東西在流淌,風也不敢大聲說話,隻是包裹着來客,慢慢引着人往陵園深處裡走。
邢煙慢慢地跟在林歸兮後面。本來她都長到和他一樣高的,林歸兮初三又竄高了些,她又隻能到他的下巴了。
他就這樣在她前面走着,明明暮春的時節,他的背影卻看起來有些蕭索,看得邢煙心裡一緊,離着他更近了些。
林歸兮走着走着,慢慢停在了一塊碑前。“這是……”邢煙心裡泛疼,擡起眼睛看他,林歸兮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過多的話。
邢煙輕輕蹲下,那塊碑上沒有刻字,看不出一點信息。但這是林歸兮的父親,還是犧牲的愛國軍人,那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吧。邢煙望着這塊無字碑,悄悄地在心裡為這位沒見過面的叔叔打了個招呼,然後仰頭去看林歸兮。
林歸兮好像感受到了她的視線,輕輕把她拉起來,帶着她走出了這片墓碑,來到了一邊的石椅上坐下。
“抱歉阿煙,我并不是想搞這種嚴肅的氣氛,隻是需要給我一段時間,讓我來想想從哪裡和你說起來。”林歸兮垂了眼睫,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抖着,掃下一片陰影。
邢煙沒吭聲,乖乖地聽着,等待他開口。
“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父親,覺得媽媽一個人帶着我幸苦,怕她傷心,就也從來沒有問過她,”慢慢地,林歸兮斟酌地開口,垂在兩側的指尖有些輕微的顫抖。
“其實之前也隐隐約約猜到過,父親生前的同事時常會來幫我們的忙,帶着我去過父親辦公的地方……”林歸兮回憶着,垂着眉眼,看不出情緒,“我問過媽媽,起初她擔心我中考心态受到影響,一直瞞着不說,我纏了她好久她才帶我來這個地方,告訴我這一切……”
“然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林歸兮慢慢低下頭,将頭枕在膝蓋上不看她,“抱歉邢煙,這幾天沒有故意不理你,也不是生你的氣……我隻是有些難過,又有些慶幸……”
“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邢煙心裡不是滋味,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
“大概,也是怕影響到你中考。”林歸兮擡頭看她,搖頭笑了一下,那雙漂亮的眼睛還泛着濕潤的紅。“那你和明姨的行為又有什麼區别?”邢煙氣得想打他,瞧見他的模樣時又心軟了,半點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歸兮輕輕笑,似乎也覺得自己沒道理,“我隻是擔心你,邢煙,你居然還要怪我,真是……”他說着,帶着濃重的鼻音,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可是我也擔心你。林歸兮,你根本就是沒把我當成可以與你分擔的朋友,反而是……”邢煙頓了頓,有些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