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像是活的……小心。”
淩二站在觀察位,這時候提醒道。
壞淩二聞言,停下來觀察了一圈。
果不其然,大殿中約百尊銅像,其中十來個都各自壓着氣息,手裡也端着寶具,正一動不動地擺着造型,藏得還怪好的呢。
壞淩二立即停下手中動作,把銅人都排查了一遍。
銅人們大多修為偏低,不敢直接動手,被他揪出來又悄然滾落到另一邊,趁他轉過身後重新擺好姿勢。
“什麼玩意。”壞淩二直接被氣笑了。
……點點魂光消失在地宮中。
那邊淩離火仍無知無覺,隻專心揪着劍修一個人爆赦魂符。
一道道白光,正不斷在劍修懷中崩裂開……
整整二十八道白光閃過後……淩離火終于玩累了。
他把流星錘扔地上,看着滿地的血,和腳下眼神陷入癫狂的劍修。
“過來,給爺當狗。”淩離火坐到一邊,笑道,“舔爺的靴,就饒了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小混子。”
劍修近乎失智的爬起來,跪下舔他的鞋子。
“大爺……大爺。饒了我,别殺我!沒符……再死……出不去了……”
赦魂符沒用完便無法退出。反之,用完了還不離開,下一次便會真正死去。
淩離火聞言,垂頭,咧開一嘴白牙,笑得十分安靜。
緊跟着,又一劍劈下來,一腳踩碎劍修的胸骨。
“啊啊啊——!!!!”
饒是壞淩二離得夠遠,看到此景,也忍不住在心中咂了咂舌——先前還撈了一百多道符呢,要不丢掉一點?
這人年輕時怎麼這麼邪門!
淩離火又找了條鍊子把劍修拴起來,随後他站起來,用那雙殺紅了的眼睛,平靜掃過場中所有人。
“……”那些被壞淩二克制在原地,最終選擇旁觀的參賽者們,頓時嗖一下跑沒了影。
淩離火嘴邊泛着詭異的笑追上去,與此同時,通道口忽然又冒出來一個人影,披着和小白一模一樣的白鳳翎,但看氣勢又完全不同,似乎是恢複了判官真身的小白。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跑到那邊去的。
這個小白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珠子又不見了,手一揮,五行災殃便指向哪裡,白色符光成片炸開。
“……”壞淩二拉着清秋保持在原地。
說起來,他此來原是想順路幫助淩離火奪得魁首……但現在看場面,其實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
那血水之間正在撕扯着敵人軀體的男人,看起來,似乎玩得十分的……開心?
一場單方面的殘暴屠殺。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瘋子。”
清秋站在他背後,同樣無聲注視着這一幕。
“……怪物。”壞淩二猶豫了很久都不敢說出口的那個詞,最終被身邊的人連聲指出。
一個在作惡中獲得極緻愉悅感的人。
“啊哈。”淩離火似乎聽到他們的悄悄話,轉過頭來,兔臉一半映襯着大殿中的鬼火,另一邊則浸入黑暗中,如月背般恐怖空洞。
“……不要惹他。”
壞淩二見狀,悄悄按了按清秋的肩膀。畢竟對這個年代的淩離火來說,他們隻是外人。
他看到淩離火的臉接着寸寸皴裂開,皮膚似乎被一道道黑色火光劃傷,像被融解那樣成片的掉下來。
皮下的血肉竟呈腐壞狀,破口處則隐隐冒着快要化為實質的黑色怨火。
……這是?
“是夜妖化的他。”腦海中的另一個他傳音道,“他應該是被這地宮中的遊離魂魄上身了。”
“什麼意思?”壞淩二看來還并不清楚淩離火的前世今生。
“可以理解為他被墓主附身了,現在的他不一定是之前認識的他。”淩二顯然也不想解釋得太細,“不惹他,自保。”
淩離火似乎對自己掉落皮膚的樣子很不滿意,這時候拉着小白轉到一邊,在地上尋了一套重裝金甲穿上。
“乖兒子,你也穿!”說完給小白扔去一套。
小白聽話,乖乖脫了兜帽輕袍,換成厚重金甲,也沒管合身不合身,套着大号金甲的樣子有點滑稽。
而壞淩二也是看到小白脫換衣服的經過,才發現這判官華服下的軀體并不完整,飄忽得像個幽靈,骨架空似佝偻病人,怪不得先前過那個門時擠擠就能進來。
“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壞淩二問。
“不知道。”淩二搖頭。
“喂,你們仨。”淩離火這時候轉過頭,同時朝他們扔過來幾件金甲,“穿上這個。别光顯得我們怪怪的。”
他們仨指的是自己,清秋,還有一直沒動的小和尚。
這就整上戰友服了。
壞淩二一臉複雜地換上。
聽淩離火話裡的意思,他還知道自己怪怪的……似乎是進入地宮,更準确的是踩上那離朱獸的神血後,他就變得不正常了。
“爸爸,他好像在嫌我們的樣子醜。”小白判官的嗓音仍然和少年無異,面貌也沒變,但看到他換衣服的樣子後,壞淩二已經無法再将他的外表與靈魂相挂鈎了。
“這有什麼,看我怎麼收拾他。”那團看似是淩離火,實則一團黑火的鬼東西撇了下嘴,接着對壞淩二喊話道,“喂,你要不看下你後面的人怎麼樣了?”
後面的人,清秋?
壞淩二緊了緊手中溫度……忽然渾身開始冒虛汗。
不對,這個手……
這明明是清秋的手……
可是這手感……是什麼時候改變的?
他捏着清秋的手腕,擡至眼前,入目,卻隻看到一隻沾滿黃泥的黑色手骨!
那手臂整個兒瘦弱得像條蛇,幹枯的皮膚則像蛇蛻一樣,緊貼着枯骨,萎縮成一團黑硬的膜。
怎麼回事!?
兩個淩二同時慌張地回過頭。
清秋不見了。
順着那手臂延伸而去,是一口嬰兒棺材大小、兩面側壁開孔的黑色木盒子,正放在他們身後的擺台上。
另一隻手也軟塌塌地從右邊的盒子開口中鑽出來,垂放在案上。
“……這不可能。”壞淩二不可思議地抽了口冷氣,顫抖地掀開木盒。
另一個淩二早已呆愣,此刻見到盒中凄慘模樣,腦子轟的一聲,直接哭着嚎出了聲。
“我不相信……”
隻見清秋的軀體萎縮得隻剩下原本的十分之一大小,渾身剩下一層卸了骨頭的皮,緊緊貼着枯萎的骨架,盤在盒子底下。
隻有腦袋還尚算完整,可憐兮兮地連接擺放在那堆骨架上頭。
眼球微微的閃動,證明他還活着。
那腦袋正一動不動地俯瞰着他們,微凜的眼神,帶着一絲悲憫。
明明好像在哭,又藏着三分輕蔑的笑。
“你對他做了什麼!!”淩二瞬間就忘了約定,他奪過軀體,劈手掏出兵器,瘋了一樣沖上去撲打淩離火。
不可能——這東西絕不是——絕不是他!!
是淩離火幹的!!
他打了半天,才發現他手裡拿的,居然是一把沒什麼殺傷力的玄鐵傘,場面由此變得十分滑稽。
“我殺了你!”激烈撲鬥後,淩二最後一根理智的弦開始回調。
不是的不是的!!
是幻境……
從在那些洪流中漂過之時,一層套着一層,他們已經進入了太多重疊交替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