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遊揮了揮手,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盞清茶。
“那便行拜師之禮罷。”
一塊比天風派好了百倍不止的靈玉懸在兩人的頭上,正等待他們滴血成契。
他坐下,面容沉靜似水地望着她。
顔朝阙多看他那完美無瑕的臉一刻,心裡的不忍就多一分。
于是,秦之遊等來的不是乖徒兒的熱茶——而是一張明黃色的符紙。
“啪”地一下就貼在了他的左肩。
而方才還沉默寡言的小姑娘,眨眼間像變了個人,她伸手在秦之遊的面前晃了晃,而後湊到他眼前,臉上的表情靈動又狡黠。
“秦真人,你是個好人,我不能害你。”
她又開始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這麼漂亮的一張臉,以後見不到了,惜哉。走之前還是多摸兩把為好。”
秦之遊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說話怎麼如此不着調,放肆又孟浪。
顔朝阙卻不是和他開玩笑,她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左臉。
“秦真人看着清冷無雙,臉竟也是冰冰涼涼的。”她輕笑道。
他從未與人挨得這樣近過。
秦之遊的臉一下子浮現出火燒雲,不知是急的還是羞的。
可他堂堂洞虛期大能,愣是無論如何運氣,都解不開這符咒。
要知道,顔朝阙她才練氣初期。
現在的顔朝阙确實沒有靈力。
但奈何秦之遊給她的朱砂和符紙太好了。
好到無需動用畫符者自身的靈力,隻消借些天地之氣,再用上仙界的咒術,便能效果驚人。
那根瑩白的手指捏了捏他粉色的耳垂,秦之遊的睫羽狠狠顫了顫。
它繼續向下滑,不知死活地翻過鋒利的下颌。
無念真人那谪仙般的面容覆上了一層不堪。原來……那般冷若冰霜的眸子,也能映出點點怒火。
可縱使他再怎麼不願,此刻也隻能任由她的指尖在他的臉上肆意遊走。
他不過是區區凡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顔朝阙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行為很是惡劣。
簡直像是在光天化日下亵渎神明。
她的手終于在隆起的喉結上方停了下來。
許是已經過瘾,顔朝阙直起身,語氣輕快又跳躍。
“這是定身符,三個時辰後自解。”
“這勞什子神器我會想法子歸還的,我們江湖不見~”
秦之遊想說話,卻壓根張不了嘴。
他隻能僵着身子,眼睜睜地看着她收走朱砂、毛筆和符紙。
然後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時隔數百年。
在一個陽光過分燦爛的下午。
秦之遊久違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憤怒與無助。
顔朝阙計謀得逞,心情頗好。
可她卻來不及欣賞昆墟山山巅之上的美景,拎着包袱就匆匆忙忙地下山去。
也不知這符咒能不能撐滿三個時辰,她必須在此之前尋到隐匿之法,以免日後他找上門來。
顔朝阙手裡捏着一卷昆墟地圖,這是日月峰的姐姐們塞進她懷裡的,羊皮和墨迹都用術法加固過,風雨不侵。
她們真沒把她當外人,上面清晰地标出了門派内重要地标,就連大小陣法都有詳細記載。
如今倒是為她的逃跑提供了絕佳路徑。
顔朝阙順利地避開了防禦劍陣,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直達山腳。
星回峰不愧是昆墟派人丁最稀少的山頭,這一路上她都不曾遇到一個人。
直到快踏出山門,她才見到除秦之遊外,在此山中的第二個活人。
一個黑色勁衣的少年緊閉雙眼,正跪在石階中央。
他五官出挑,可身形瘦削如竹竿,唇色蒼白,仿佛下一秒就能栽倒在地滾下山去。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有多虛弱,可那單薄的身子不知哪裡來的力量,許久過去,除了随風揚起的發梢,其他地方竟半分未動。
顔朝阙經過少年身邊時,聞到了一股極濃郁的血腥味。那墨色衣衫,恐怕早就浸滿了鮮血。
莫非是其他峰的弟子,被打後罰跪于此?
既是昆墟派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顔朝阙收起地圖,扯緊了肩頭的包袱帶,裝作若無其事地踏出山門。
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到少年冷峻的嗓音,“閣下是昆墟派弟子麼?”
顔朝阙回頭,卻對上一雙冷厲森然的眼眸,讓她瞬間起了戒備之心。
她幾乎隻在一些兇性未泯的妖獸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
他幽幽地望着她,讓人不寒而栗,似是一隻蟄伏在叢林中的惡狼,不知何時就會撲上來撕咬一番。
可這少年不過小小年紀,為何會練就這一身濃郁的戾氣?
顔朝阙的直覺告訴她,千萬别招惹他。
她皺着眉,轉過身去,打算快速離開這是非地。
一把鐵劍擦着她的面頰飛過,斬斷了一縷碎發,蠻橫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若再近一寸,她的臉上定會留下可怖的疤。
少年慢悠悠地站起身,語氣陰沉地一字一頓道。
“我在問閣下,是、不、是昆墟派的弟子。”
好端端地走路也能被這樣挑釁。
顔朝阙冷笑一聲,不懼地回望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年嗤笑一聲,她這才看見他滲血的嘴角,在與慘白唇色的對比下更顯妖冶。
他揚起下巴,睥睨着她道。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