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朝阙仰頭望去,借着隔壁鋪子的光,勉強看清來人的模樣。
那人一襲藍采和色錦服,腰間的蹀躞帶上墜着一枚雲紋玉佩和紫色荷包,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家。
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眼,隻能瞧見那挺立的鼻梁。
他淺笑着低頭看她,唇角笑意散漫,身上并無半分靈氣,應該隻是個凡人。
但瞧這龍章鳳姿的模樣,至少是個貴族子弟。
他朝身後稍稍使了個眼色,便有人把五十靈石遞給了黑衣男修,那丹藥也被人揮袖收入儲物袋。
“五十靈石換一張符紙,姑娘賺了,我亦是賺了。”
男子伸出修長的手指,抽走了顔朝阙手中的一張黃色符紙。
顔朝阙遞向男修的隻剩下一張符紙,沉甸甸的儲物袋轉瞬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舉止優雅從容,顔朝阙能感受到他對自己并無惡意,可他出現的太巧,她仍舊不免生了幾分戒心。
顔朝阙對靈石并無概念,但從他的話裡估摸着秦之遊的符紙恐怕價值要超過五十靈石。
這男子是賺了,她則是虧得更少了些,他的話倒是漂亮。
“多謝。”顔朝阙握緊了儲物袋,扯了扯嘴角。
男子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主動與她攀談起來。
“姑娘可知這些修士為何要買這化形丹?”他眼裡浮現出促狹的笑意。
“為何?”
男子笑意更盛,用自來熟的語氣道:“自然是去含情閣。”
“含情閣一月隻開初九、初十這兩天,是這昆墟最好玩的地方。”他指着方才兩位修士消失的方向。
“美人美酒,歌舞鬥獸,自是應有盡有。人生苦短,姑娘何不同我一起去找些樂子?”他直直地望着她的眸子,發出真摯的邀請。
顔朝阙說不心動是假的。
可比起結伴,她更願意獨行。
“有我在,定保你安然無恙。”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承諾道。
他輕狂的模樣蓦地讓顔朝阙想起一位故人,可腰間的木牌并無任何異樣。
分明才第一次見,男子卻已經熟稔得像是對待多年的好友。
不知從哪裡瞬間冒出來許多修為頗高的灰衣修士,圍在兩人身邊,對着他神色恭敬,顯然以他馬首是瞻。
三五大漢,對顔朝阙一個孤家寡人。
……這下她還有的選麼。
一行人朝着含情閣走去,一路上這男子的話就沒停過。
顔朝阙幾次想讓他閉嘴,卻因為忌憚那些修士而強忍了下來。
他說他叫慕容安,是當今聖上的胞弟。
他還說他富得流油,府上的貓會後空翻,狗會打鳴,問她有沒有興趣去看。
……顔朝阙不明白,他怎麼能對着一張平平無奇的假臉,和窮得渾身上下掏不出五十兩靈石的女修說出這樣的話。
莫非他還惦記着她剩下的符紙,方才隻拿一張是欲擒故縱?
顔朝阙默不作聲地揣緊了自己肩上的包袱。
這含情閣設在昆墟城最熱鬧的巷子裡。
松木牌匾高懸,幾個渾厚有力的大字閃着金光,門扇大敞,卻因為陣法的緣故而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顯得極為神秘。
一縷青灰色的香袅袅飄出,勾得人迷糊如醉,忍不住擡腳便要踏入。
“你要不要?”
顔朝阙取出一盒化形丹,對慕容丹道。他乃皇室出身,若是被人發覺在此尋歡作樂,豈不麻煩。
慕容安将丹盒推回,底氣頗足道:“本王不用。”
唔,看來她猜的沒錯,他果真是個風流成性的王爺。
顔朝阙的好心被拒絕,倒也不難過,她打開丹盒,自己吞了一枚。
不過是須臾間,她又變幻了個模樣。
遮容去息符依舊有效,隻是她的身後突然長出了五條潔白蓬松的尾巴。
身上的衣服也從尋常的羅裙變成了赤金紗衣,柔軟的腰肢上隻覆上了一層薄紗,行走間曼妙的弧度若隐若現。
顔朝阙對自己很是滿意。
“走吧。”五尾狐妖笑盈盈地對慕容安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透過鎏金面具的縫隙,她似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绯紅。
若非她确定遮容去息符還好好的呆在懷中,差點以為符已經失效了。
慕容安清了清嗓子,挺直腰闆,帶着顔朝阙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他們走後不久,含情閣的門前就迎來了兩位生客。
高冷的真人手執長劍,面色如霜,那勾人的香對他毫無效果。
不過認主了短短一個時辰,秦之遊就與神器尨玉徹底斷了感應。若非少年相助,恐怕現在都尋不到顔朝阙的蹤迹。
“她果真在這裡面?”秦之遊用無甚波瀾的語氣問道。
淮冷點了點頭,“晚輩确定。”
于是兩個對此處一無所知的人。
也一腳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