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朝阙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道:“你先去。”而後竟自顧自地朝前方走去。
淮冷被她大膽的動作吓了一跳,他抿着唇,立在原地糾結了幾息,最終還是決定提劍跟上。
他以為那虎妖會不管不顧地撲上來,張開那血盆大口,将冒犯之人吞入肚中。
可是并沒有。
就在顔朝阙離它還有一丈時,它停下了步伐,而後居然坐下了身子。
淮冷看到一人一虎竟有些詭異的和諧——若是那虎妖并未朝天嘶吼不斷的話,就更好了。
少年膽戰心驚地邁着步子,走到顔朝阙的身側。
她正仰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淮冷,它很痛苦。”顔朝阙冷聲道,“它的脖子上,有一件禁锢法器。”
淮冷順着她的目光向上望,虎妖的頸部那一圈原本應該油光水亮的漂亮皮毛,已經髒的看不出原本的顔色。
鮮紅腥氣的血滴在樹葉上,他這才注意到毛的深處有一道口子。
一根銀色的鎖鍊死死扣在它的脖子上,大小早已不适,将它勒出了深深的傷口。
“它并非想要攻擊人,它隻是在求助。”顔朝阙的眼中泛起了一層水霧。
天上地下,它們妖族都是被淩虐的對象。
顔朝阙與那雙充滿靈性的琥珀色眸子對視了幾秒,虎妖便垂下了自己的腦袋,任由顔朝阙爬了上去。
她凝聚起全身的靈力,試圖用鐵劍斬斷鎖鍊,每一下都收效甚微。
但她依舊不知疲倦,即便靈田幹涸也在所不惜。
“師姐,我來幫你。”淮冷也跳上虎背。
金丹修為的靈力比練氣強了數十倍不知,兩人齊心協力之下,那法器終于“铮”地一聲斷裂開來。
虎妖興奮地大吼了一聲,若非兩人抓緊了皮毛,恐怕就要被颠下去了。
水鏡外,明琉真人望着跟在虎妖身後,在百妖谷暢通無阻的顔朝阙,狠狠蹙眉道:“怎麼可能?!”
其餘長老也都驚詫極了,“這、這百妖谷就如此輕松被破了?”
當初他們諸位,為了在百妖谷活下去,哪個不是花了數天數夜,幾乎力竭?
整個大殿之上,恐怕隻有秦之遊一人松了口氣。
送兩人進入秘境的八峰明哲長老調笑了一句:“說不定我們昆墟派,能出個禦獸的天才。”
“後頭可還有去念湖、一線梯等着他們呢,結局如何,恐怕不好說罷。”另一位老者撫了撫自己的白須,搖頭道。
虎妖得救,那橙黑相間的大尾巴放了下來,惬意地擺了擺,鼻尖發出幾聲短促的噴氣聲。
它為顔朝阙在林中劈開一條寬闊的路,其他的妖物壓根不敢靠近一步。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終于到了這林子的盡頭。
前方起了濃霧,白茫茫的遮住了顔朝阙全部的視線。突然一陣悠揚清脆的鈴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兩盞橘色的燈光晃悠悠地靠近。
待漣漪漾至她的腳下,她才看清是兩艘小木船,而前方是一片不知有多大的湖。
“師姐,看來我們得分頭行動了。”淮冷沉聲道。
顔朝阙點頭,她蓦地對少年道:“伸手。”
淮冷不知緣故,但仍舊乖乖将右手手掌舉了起來。
顔朝阙咬破自己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上畫了一道奇怪的符。指尖與他的肌膚相觸,酥酥麻麻的觸感讓他的睫毛不自覺顫了顫。
“這是破幻符,若是前方的關卡是幻術,它可保你大腦清明。”顔朝阙向他解釋。
這霧氣詭異得很,像極了幻境中的虛空之地,若真如她所想,她倒是不怕,而身側的少年恐怕有難。
淮冷的手指曲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們不碰到那符咒。
“……多謝。”他嗓音清潤,輕柔似風。
兩人分别朝左右木船走去。
顔朝阙正要擡腿時,她的衣角被虎妖的爪子勾住,而淮冷動作更快一步,他的船已經慢慢飄動起來,消失在了霧中。
顔朝阙倒也不急,明白這虎妖恐有事相求。
那龐大的身軀消失在了森林中,片刻後,它叼着什麼東西跑了回來。
它将口中之物輕輕放在了她的面前。
竟是一隻極小的貓咪,與虎妖的三顆牙齒差不多大。
虎妖低低嗚咽了一聲,顔朝阙聽出了其中哀求的意味——它希望她能把這隻小貓帶出秘境。
顔朝阙望着躺在草叢中熟睡的小貓,想起記憶中的故人,心霎時軟成了一汪水。
“我盡力一試。”她摸了摸虎妖的鼻子,應下了這樁差事。
她将小貓抱在懷中,而後躍上了木船。
此後的數年,每當她醒來見到那俊俏粘人的美少年時,都會慶幸她今日所做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