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風闖進屋子的時候,歸雲正和阿南讨論着,顔朝阙的新衣該做成什麼樣的款式——
前幾日淮冷特意拜會過日月峰,她們便知道顔朝阙已經把第一件宗袍送給了少年。
那身從天風派帶回來的紫色羅裙,實在是太寒碜了些。
杜老風剛見到她們,便邪裡邪氣地笑了一聲。
阿南年紀小些,她睜大了眼睛,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當初紫煙姐姐被這老頭折磨緻死,那慘狀讓她做了一整年的噩夢。
歸雲要冷靜些,她下意識地捏住腰間的傳訊符。
青芙正在山腳下練劍,月霞和長葦去林子裡尋靈草了,此刻都不在屋裡。
隻要她将這傳訊符送出去,她們就知道日月峰有難。
可然後呢?
她們是杜老風親手挑來的、資質最為平庸的女修,為的就是能被乖乖壓制。
即便是修為最高的青芙,修煉了上百年也不過金丹初期。
而杜老風作為師祖唯一的血脈,繼承了乾坤袋,用天材地寶将修為硬生生砸到了元嬰後期。
她們五個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即便青芙她們趕回來,也無異于羊入虎口。
歸雲一瞬間權衡完畢,她放開傳訊符,迅速轉身去取自己的佩劍,一把将阿南護在了身後。
“你來此處作甚?!”她雙眸中滿是警惕,劍尖筆直地對着杜老風,厲聲喝道。
杜老風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他咧嘴一笑,往前走了幾步。
“美人,你叫什麼名字來着?”他目光輕佻地上下掃了掃,“數十年未見,倒是出落得越發美麗了。”
“仙途漫漫,如此寂寞,為師特意來陪你們呀。”
他聲音猥瑣至極,那黏膩的目光幾乎要讓歸雲作嘔。
她不動聲色地往屋門處後退。
若能逃到傳送陣,去星回峰便安全了。
“我們無須你陪……更何況此處有無念真人親手設下的結界,未得他同意,你豈敢擅闖!”歸雲聲色俱厲道。
她此話一出,杜老風原本還帶着些許笑意的臉,霎時陰沉了下來。
“連你也拿師兄壓我?”他醜陋的臉上溢滿戾氣,“真是找死。”
一根鞭子劈頭蓋臉地甩了過來,在修為的絕對壓制下,歸雲壓根就來不及躲閃。
她被勒住脖頸,杜老風粗暴地把她甩向裡屋。
纖細的背脊砸過花瓶和博古架,屋子裡頓時響起噼裡啪啦的碎裂聲。
瓷片紮進血肉,鮮血染紅了歸雲的後背,她狼狽地趴在地上,被勒得發出“嘶嘶”聲。
“歸雲姐姐!”阿南驚慌失措地喊叫起來。
歸雲用手扒着頸上的皮鞭,費勁道:“快走,去星回……”
阿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知道猶豫無用,隻有果決才能搏得一線生機,于是聽話地拼命朝屋外跑去。
恰好此時青芙等人回來,她們遠遠瞧見阿南慌不擇路的模樣,便趕忙靠了過來。
“阿南,出什麼事情了?”
隔着幾丈距離,她們喊道。
“是杜老風,他、他來了,歸雲姐姐讓我們快去星回峰求救。”阿南帶着哭腔回答。
青芙大驚,沒等她們反應過來,屋子裡就走出一個肥膩的身影。
“想逃?今日你們一個也逃不掉。”杜老風的語氣少見地狂妄。
他右手執鞭,将歸雲拽了出來,動作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女子姣好的面容已經變成豬肝般的赤紫色,她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響。
隻有一雙手還在做無用的努力。
望着她掙紮的模樣,杜老風又暢快地笑了起來。
“杜老風!放了歸雲!”青芙怒吼道。
可下一息,“啪”地一聲,她的右臉被結結實實地隔空拍了一掌。
白皙的皮膚肉眼可見地腫脹起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為師這樣大呼小叫?”
青芙吐出一口血水,想要拔劍,卻發現自己的手完全動彈不得。
不知何時,那蘊含着師徒契的靈玉被杜老風攥在了掌心,足足有五片。
那是當初他欺騙她們簽下的契約。
如今成為了束縛她們最好的枷鎖。
師徒之契,唯有徒弟修為超過師父,方能解開。
眨眼間,杜老風将五人都帶到了懸崖邊。
“今日,要麼你們乖乖從了我,要麼,便跳下去,死無葬身之地。”他話裡話外,全然是威脅。
青芙與阿南距離崖邊不過半步之遙,往下看一眼都驚心動魄。
“你癡心妄想!”青芙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忍住心底的恐懼和顫抖,紅着眼道。
“無念真人定會來救我們。”
杜老風不屑地發出一聲鼻音,“呵。”
“我那好師兄,如今正在千裡外除三級魔物呢,想來怎麼着也得三五日。”
他陰陽怪氣得很,說話間眼中掠過一抹陰毒,心中不知起着什麼樣的歹念。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她們,孤立無援。
長葦也是個性子烈的,她啐了一口,憤恨道:“就算無念真人不在,即便是死,我們也不可能委身于你。”
杜老風被秦之遊下了禁閉咒,不得出山門,今日隻是想要快活一下,誰成想竟沒有一個聽話的。
他氣得将歸雲拖到了斷崖邊,陰恻恻地盯着女修們。
“當真不從?”
歸雲就在他的腳邊,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崖外,搖搖欲墜。
青芙和長葦擔憂地盯着她,饒是心中已經怒火叢生,現在也不敢再說一字。
歸雲會死。
就像當初的丹羅和紫煙那樣。
她們看到歸雲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淚。
她的眼神眷戀地掃過其他四人,而後變得視死如歸。
誰也沒有料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歸雲居然側過身,自己滾下了山崖!
這一下也打了個杜老風猝不及防,沖擊之下,他的鞭子脫手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黑影。
這日月峰足有千仞之高,下面乃是萬丈深淵。
一旦跌落,定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