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輝擡頭,看見顔朝阙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一雙仿佛總是含笑的桃花眸射出冷淩淩的光,像是完全看透了他。
不知為何,他與她一對視,便有一抹從靈魂深處生出的恐懼爬上他的脊骨。
祝輝咬緊牙關,才沒有露出怯意,他握緊雙拳,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
“這麼多人都瞧見了,方才我已經認輸,可淮冷卻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現在傷口還留着血呢。顔道友就如此袒護自己的師弟,完全不顧是非對錯了麼?”
祝輝先發制人,他語氣聽起來很是委屈,可明裡暗裡都是诘問。
若說衆人的情緒是一把火,那他便是扇風添柴的好手。
弟子們看顔朝阙的眼神不對勁起來,隻是礙于秦之遊在場而不敢多言。
豈料顔朝阙并無半點慌亂,她穩穩當當地站着,甚至臉上勾起一抹淺笑。
“錯了。”她淡然地說出兩個字,勾了勾手指,落在擂台邊緣的玄鐵重劍迅速飛來。
這是淮冷的佩劍,卻乖順地對着顔朝阙俯首稱臣。
“我來,就是防止有人故意颠倒是非。”她執劍,盯着祝輝道。
祝輝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右眼皮重重一跳,心底的不安愈發濃烈。
下一瞬,那把沾過血的劍,又一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祝輝感受到了那冰冷劍刃下,自己纖細的脈搏異常清晰。
“聽說修士的金丹都是瑰麗的金色,隻有修習邪術的人才會将它染得烏黑。”
“你是現在承認,還是等我殺了你,再剖開你肚子,讓大家看看裡面住着個什麼東西?”
顔朝阙歪頭問道,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語氣輕松得好像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
可祝輝豈能感受不到她的殺意!
她不是淮冷,她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無念真人,對了,無念真人會救他。
祝輝慌亂地環顧四周,那些來觀賽的弟子們卻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身前哪裡還有秦之遊的影子。
這擂台上,隻剩下他與這嗜殺的魔頭。
“還不承認?”他聽見顔朝阙不耐地輕“啧”了一聲。
頸間的劍被人向上一挑,他的臉上傳來濕潤的觸感。
祝輝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淩厲的劍氣,他伸手去摸右臉,鮮血沒過指根流到掌心,狹長的傷口上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噬般疼痛。
他意識到自己的臉徹底被毀了,控制不住尖叫了一聲。
鐵劍鋒利的尖端抵住了他滾動的喉嚨。
“你是正道弟子,不能殺人!”祝輝瞪着顔朝阙,睚眦欲裂,啞着嗓子艱難說道。
可眼前的姑娘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他說什麼,淡然道:“我數三聲。”
“三,二,……”
“一”字剛起調,祝輝忽然舉起雙手,宛若發狂了一般抓住劍刃。
他的頭頂一左一右地慢慢鑽出兩個黑色之物,頂端尖銳,似是羊角,看起來詭異又可怖。
祝輝渾身萦滿妖氣,用力将劍掰至一旁。
顔朝阙似是不敵,被震退了好幾步,祝輝的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他佝偻着身體,朝着顔朝阙的方向猛沖而去。
他以為自己此擊必中,可方才還離他有一丈遠的姑娘,不退反進,眨眼間已至他面前。
“啪”地一聲,一張明黃色的符紙被毫不客氣地貼上了他的腦門,而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祝輝混沌的大腦逐漸變得清明起來,原來被障眼法遮住的昆墟弟子們也一下子顯露在他面前。
他的腦袋、脖子,乃至四肢都不得動彈,頭頂的羊角也壓根來不及收回,隻有一雙眼睛睜着。
将所有人的震驚與鄙夷盡收眼底。
那方才分明被顔朝阙握住的玄鐵劍,竟然還好端端地躺在數丈開外的地上。
……他對淮冷施幻術,反被人拉入了幻境!
祝輝死死瞪着顔朝阙,後者居然沖他笑了笑,唇角勾着的弧度涼薄又不屑。
在她面前搬弄幻術,簡直可笑。
“顔朝阙,你對他做了什麼?”秦之遊替衆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畢竟在他們眼中,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幾息之内,祝輝莫名其妙就長出了角,顔朝阙又很是利落地給他貼了符。
“師尊,他在一年前生吞了一隻山羊妖,妖氣難控,更能緻幻,這才會讓師弟三番兩次差點殺了他。”
顔朝阙對着秦之遊,也是對着所有人朗聲道。
“如今,他許是控制不住體内的妖氣了。”
此話一出,衆弟子一陣騷亂,嘈雜聲驟起。
山羊妖……
該不會是昆陽峰長老關在秘境的那隻吧?聽說一年前确實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仙門修行者誰人不知妖力與靈力并不同源,豈能吸收妖力為己所用?!
從前便有強行吸收妖力,導緻爆體而亡的慘例。
此乃旁門左道,早就被列為禁術。
沒想到祝輝為了走捷徑,居然生吞了一隻妖,如今被妖氣反噬,也算是自食其果。
秦之遊揭下符紙,用金線捆住祝輝,冷聲問道:“你可要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