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破冰”計劃是一點用都沒有,連約出來吃飯的機會都不存在,更别談拉近距離了。
“算了,我管那個大脾氣的混混幹嘛。”陳懿嘟囔一聲,看時間也不早,躺床上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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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過來呀。”陳欣彎着眼,懷中抱着一個精緻嚴實的襁褓。
陳懿看着小時候的自己臉上帶着天真,歪歪扭扭地向母子兩走去,揮舞雙手想去摸摸這個弟弟。
置身事外的他的臉始終冷漠,居高臨下審視着這幅畫面。
他知道自己又在做關于童年的夢。
與其說夢,不如說是回憶。
母親抱着弟弟,笑容溫柔和煦,滿溢母愛傾注自己的兩個兒子。
後來的陳懿才知道,這種幸福其實隻屬于這一對母子,而并不屬于自己的,他陳懿,不過是跟着母親身邊,因為那一點血緣關系,才被愛屋及烏地分到了一點家庭的溫暖和諧。他承認,自己享受着繼父親母的資助,心裡卻抹不掉那點陰暗的嫉妒。
小時候的他不懂事,總以為弟弟能和自己親近起來,帶着他在小區裡亂跑。
直到有天,他回到家,卻忘了身後應該跟着的鼻涕蟲去了哪裡。
當父親問他,說話還不利索的小孩才覺得不對起來。他知道池争不見了很危險,但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總是笑呵呵、慈祥呵護他的父親會變了副面孔,指着他的鼻子怒目圓睜,最後還是沒說什麼,皺着眉摔門而出去找人。
母親下班回來,枯站一個小時的他終于敢撲在她懷裡大哭。母親給人打電話,确認池争最後在綠化樹林帶裡睡着被找到後,長長松了一口氣,開始教育起陳懿。
“你作為哥哥,一定不能讓弟弟陷入危險,知道嗎?”
陳懿道理都懂,但還是被池叔的變化吓到。在那個年紀,一點點細微的着急都會被敏感的孩子過度解讀,他胡亂地說着:“叔叔好可怕。”
陳欣愣了:“他是你爸爸,叫什麼叔叔。”
“不是嗎?他不是我爸爸,他隻抱池争,從不抱我。”陳懿的個性在很小的時候就展露出端倪,他比别人更早懂事,也更容易讓事情變得極端。這更像一種動物的本能,在發現周邊環境并不安全的時候,自然産生出的自我防備心理。除了陳欣,他誰也不願意相信,這世界上會有一人無緣無故地對他好。
池叔叔是因為他是妻子的兒子,把自己看做親生兒子的年齡相仿的玩伴,給予了最基本的關心。
但是沒有一刻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
陳懿想去讨厭誰,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值得自己讨厭的。
是他命不夠池争好。
“喂,醒了,打鈴了。”
肩膀被人一碰,陳懿猛地醒了,他還沒從夢和現實的橋梁上走過,恍惚看到敞亮的宿舍裡,有個人扶着他的肩膀,還是那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但是他把他從漩渦裡拽了出來。
那一瞬間,有點想要去依賴他。
但是,陳懿很快清醒過來,他在發什麼瘋!
他趕緊坐起來,下床,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道謝:“好,我醒了,謝謝。”
段以桓适時收回手,直起身子先出門。
身後不久就聽見陳懿關宿舍門的聲音。
他想起自己準備提前一點出宿舍到紀律部視察情況,卻在經過陳懿的床邊看他睡着樣子出神,整整耽誤了兩分鐘,看他在夢中擰緊眉頭,好像見了什麼令他不高興的事情。
他沒有急着把陳懿叫醒,反而站在上方看他嘴唇動了幾下,好像想說什麼,有些着急。
這樣的陳懿,竟然有點......不一樣。
段以桓說不出什麼感受。
隻是他要走,最好把陳懿叫醒,不然人在夢中,很難聽到準備打響的午休鈴,因為噩夢遲到,這個回憶應該不會太好。
于是他又一次心軟,把陳懿叫醒了。
然後,就猝不及防撞進他毫無防備的雙眼裡。
就像一個清澈的沼澤,裡面幹淨無物,卻深而粘稠。
将他一點一點,拽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