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桓也沒提起馬上回學校的事情,回學校之前,他要帶陳懿去附近的酒店吃午飯。
定的是很高檔的星級餐廳,位于59層,俯瞰大半城市。
也是在這裡,陳懿第一次直觀地看見自己生活的地方,一半綠色丘陵,一半高樓林立,相互交融,滲透極緻。
段以桓和他走進雅座,身旁就是落地窗,城市景觀一覽無餘,他指着郊區一個小小建築,告訴陳懿:“我們學校。”
陳懿靠着玻璃,點點頭:“還真是,好小啊,隻能看見操場,跑道還挺紅......”
其實學校離城區的直線距離很短,但因為是在山坡上,要走環山公路,所以他們坐車要坐很久才能回來玩。
段以桓看着陳懿的側臉,看陽光在他眼底打轉,喉結微動,對他的話語總有回應。
“你家......是做什麼的呀。”陳懿狀似不經意的一問,讓他猝然一頓。
“體制内的。”
陳懿愣了愣,知道不太好再問了,他撐着腦袋,把目光從落地窗外收回來:“怪不得你做紀律部長做得這麼好。”
段以桓和他對視,不卑不亢:“我覺得不好。”
“為啥這麼說?”
“我和家裡人關系不太好。”段以桓提起自己的事情,顯得有些緊張,他不擅長解剖自己,内在的感情,一直都被他當作無用的廢物丢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可是和陳懿在一起之後,他希望自己能被對方了解更多。
因為他想了太多關于兩人的未來。
他怕自己對理想的追求,會讓陳懿反感,所以他想由自己主動提起。
“他們一直在讓我參加各種交際、聯誼,和那些達官顯貴們一起,盡早接觸圈子裡的事情,去适應和容忍,我不喜歡的事情。”
陳懿想問是什麼樣的事情,需要你一個高中生去提前接觸,可看到段以桓隐忍的眉眼,他還是忍住了。
既然連他都不能接受,想必和常人價值觀是不太符合的。
“我覺得他們有些冷酷到殘忍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我看不上,也不想繼承。”
陳懿安撫似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一直都是充滿正義感的。我覺得,你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一定會比做不喜歡的事情更有成就。而且能夠保持一心為他人,這種善良真的很少了,我很支持你。”
他一直都知道,這也是自己最開始接近他的原因不是麼?如果不是段以桓一次次幫他從谷底脫身,去正面對峙盛延北,他的日子恐怕會比現在難過得多。
他和陳懿談及想要做醫生的時候,陳懿是沒有想到的。
但是仔細回想,又很合理,段以桓那超脫的為同學服務的精神,和校醫關系的親近,以及他日夜伏案學習的專注,都似乎讓他的職業規劃清晰地展現在陳懿印象裡。
但是這樣的規劃,顯然不在段家人的支持裡。
段以桓用沉默去反抗,他幾個月不回一次家,每次都住在學校裡,因為這樣可以避免争吵,家人管控欲再強,也不能在學校阻止他。
陳懿想象不到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會禁止自己的孩子做個醫生這樣體面的職業。也許樹蔭真的不小,才能讓一個家庭強勢地要求他進入他們共同的圈子。
所以段以桓真的幫自己去處理了盛延北?
想到這裡,陳懿有些興奮,但他知道段以桓絕對不想要聽到自己對他理想的反駁,所以他順着對方的意思,贊同他去追求自己的興趣愛好。
果然,段以桓聽了他的支持,露出舒心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他将分割好的牛排推到陳懿面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也會因為想要照顧好自己的心上人将事務無師自通,段以桓把自己前十幾年得到的照顧盡可能地呈送給陳懿,他給他倒水,将檸檬汁擠在菜肴上,就像他生來幹這個的一樣。
陳懿享受着這一切,他甚至以為自己是段以桓的主人。
自己有些卑劣了。他想。明明心裡想的是,可惜擁有強大家族勢力的人不是自己,若是自己有這麼大的機會,又得到家人這般重視,一定會牢牢把送到嘴邊的肉咬住不松開的,卻在段以桓面前做出知心愛人的假模假樣,騙得他以為遇到知己。
陳懿咀嚼汁水豐沛的肉塊,低頭思考的樣子顯得很乖巧。
段以桓越看他越覺得喜歡,他在心底慢慢地規劃,畢業以後,兩人要在一個城市讀書,他可以為了陳懿去妥協居住的城市,能離家裡越遠越好,他會很努力賺錢養家,讓陳懿沒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