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懿知道要去哪裡找他。
他跑到教學樓,裡面的燈都關了,完全黑燈的校園他是第一次見,心裡有些發怵,但還是硬着頭皮爬上高層。
氣喘籲籲地穿過隻有感應才會亮的走廊,他看到接近盡頭的地方,有個小房間開着燈。
聽到裡面撥動吉他的弦音,他放慢腳步。
平息着自己激烈運動後的呼吸,擦了擦臉上的汗。
扶着門框,他把臉探到門口,看着裡面背對門口彈吉他的背影。
他正想和裡面的人打招呼,就聽見鄭知恩在哼唱着什麼。
聲音很嘶啞,似乎夾着血絲。
寂寞的後背,搖晃的重影,快速上樓後充血大腦一片空白,間斷的耳鳴,讓人很激動。
鄭知恩,E.Z......其實和自己設想的很不一樣。
他原以為,作出那種音樂的人,表現出來也是沉穩、憂郁的外形,可怎會知道,是像鄭知恩這樣熱情又開朗的忍耐?可是,這樣的他,更耐人尋味了。
好想知道,平時笑着的你,心裡想的又是什麼呢?
陳懿張張嘴,想和他打聲招呼,可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打擾此刻沉靜的鄭知恩。
不願意再見鄭知恩露出安慰他的笑臉。
那天看完演唱會,晚上回家的時候,鄭知恩說,他很羨慕那個歌手能擁有這麼大的舞台,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在上面唱唱跳跳。當時還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但自從知道了E.Z.就是他,E.Z.可能會不能再唱歌,陳懿就茫然地想。
這個願望有生之年還能實現嗎?
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在最開始告訴自己另一個身份的原因吧。
想要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繼續讀書、工作,讓一個微小的傳奇,在夢幻的大學音樂節結束。
陳懿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鄭知恩對自己毫不設防的笑,他們在便利店故事性的相遇,口舌裡爆炸的果汁氣泡,微波爐打開洩出熟食的令人充滿安全感的氣味,結合着種種經曆構成他對鄭知恩的記憶。
他想進去對這個自己已經放在心上的男人說,你今天的表演比我聽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哪怕是作為一個歌迷、一個朋友的身份,他都想說。
一隻腳剛往前邁了一步。
口袋裡的手機就突兀地響起一陣鈴聲。
陳懿尴尬地飛快把電話接起來,因為他的鈴聲現在還是鄭知恩的某首歌。
打電話的是一直在嘗試聯系陳懿的謝嶂,他在接通電話後喜上眉梢,然後就聽到一聲極其微弱的陌生呼喚。
“小懿?”
謝嶂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在陳懿那邊,他的心情驟然結冰,森森冷冷地對着那邊。
“你和誰在一起。”
“同......同學。”陳懿捂着麥克風跑下樓,躲到一樓的平台處和謝嶂講話。
“不是約好了要一起看音樂節的嗎。”
“我今天有點事情被叫住了,沒去成。”
“你不會提前給我發信息或者打個電話給我?”謝嶂聽着他的狡辯,眼裡陰鸷更深。
“沒給你發消息,為什麼還要在那裡一直等着,我以為你是想看音樂節的呀!”
“我推了很多工作和會議,你就是這樣說不見就不見的。”
“我逼你了嗎,是你自己要來的。”
“......好。你厲害,是我自己要來的,和任何人都沒關系。”謝嶂氣極反笑,他沒繼續這通電話,放下手機就摁了挂斷。
他冷冷地看着天,幾對情侶拿着地攤小吃在他旁邊經過,歡聲笑語的,看到他的臉色都忍不住噤聲。
對于氣氛正在熱點上的音樂表演,謝嶂咬牙暗自評價。
“那麼難聽的音樂,也就是白癡才喜歡聽,還喜歡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