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昱安進了門,發現屋裡靜悄悄的。
再一看沙發前茶幾,兩杯飲料都被人喝過,其餘食物也動了一點點。看來客人已經到了,這會兒或許被妹妹拉進房間了吧。
妹妹早上便說了有朋友要過來,午飯後兄妹倆一道準備了好些吃食。她那群朋友他幾乎都見過,要麼滿嘴他聽不懂的“黑話”,要麼頭發燙染得花裡花哨,還總是誇張大笑。她們上門以後,他把為人兄長的基本禮節做好,便躲到三樓去,一直等到客人離開才下樓。
說起來,如今的年輕女孩好像大多這樣。
一來總喜歡在身體各個部位折騰花樣。頭發、耳朵、睫毛、指甲,還有臉上、身上各種環、紋身……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不好嗎?
二來,她們不愛好好說話。要麼語言中充斥網絡段子、黑話,要麼措辭、語調極盡誇張,就好像正常說人話要被判刑似的。
當然,他接觸過的年輕女孩不算太多,除了妹妹與她那群朋友,就是公司裡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還有陪妹妹出去逛街、旅遊時,那些吃一頓飯要拍八百張照片的女孩……他承認,自己或許是用有限樣本以偏概全了。但其實不管大環境如何,還是會有幹淨文雅古典美的年輕女孩存在,就像昨晚及剛才偶遇的那一位……
莊昱安給小飛俠洗了腳,換了飲水,而後徑直上三樓,把自己關進書房。
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看繁冗的數據報告。
奇怪,往常這種時候,樓下說笑聲總是難免飄上來一些,這會兒卻靜悄悄的。
過了約莫半小時,依稀聽見樓下傳來說話聲,聽不清楚——挺好,今天來的至少不是個鬧騰鬼。
又過了一陣,忽然有琴聲飄進耳朵。緊接着,悅耳琴音中融入袅袅歌聲,被房門阻隔了,聽不真切。
他不自覺起身,走到門口,輕輕将房門拉開一道縫。
頓時,清晰的吉他彈唱聲從樓下傳來:
“走吧,女孩,去看紅色的朝霞……”
是他學生時代喜歡的民謠。這歌聲如春日小溪清澈透亮,又似初夏晚霞隽永溫柔,他沉浸其中,感受到渾身泛起微醺般的快樂,從腳尖到發絲無一不舒适。
“啦啦嚟啦啦啦……”女聲應和着流水般的掃弦輕聲吟唱。他悄然邁步,順着樓梯逐級而下,盡量不發出聲響。
在樓梯拐角,他又見到了那道身影。淡藍色海浪伴着歌聲緩緩湧來,柔柔将他浸沒。他感到喘不上氣,仿佛氧氣不夠用了;頭有點暈,意識的流速慢下來;心跳得似乎有點快……
奇怪的反應逐漸褪去後,心中油然生出感慨: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時,他不期然與同一個女孩偶遇了三次,最後一次是在自己家中……
簡直玄妙,妙不可言。
回過神時,一曲已畢。
短暫安靜過後,莊靜好以一已之力上演了掌聲雷動的效果:“太好聽了!我都要聽醉了!”手都拍麻了!
左曉把撥弦的右手放到膝上,笑道:“那你就好好學習,争取早日拿下這首歌。”
莊靜好卻置若罔聞,“老師,再來一首好不好?”一臉陶醉乞求。
“不好。”左曉堅持,“我是來教你的,不是給你表演的。”
“啊……”莊靜好不甘心,“再來一首嘛……我想聽……好不好嘛?”
“不好。”左曉憋住笑,“快點啦,你不學我走了喔!”
“好啦好啦……”莊靜好認輸,垂頭喪氣地說,“那我先學着,走之前你要再來一首,好不好?”
左曉終于沒能憋住,笑出聲來:“看你表現。”
“那我一定好好表現!”
莊靜好伸手去接吉他,忽然眼睛一亮:“哥!”
左曉順着她視線扭頭望去,看到樓梯上的男人,微微一怔。
這不巧了,剛才在小區裡撞見的高冷鏟屎官,原來是小徒弟的兄長。
這兄妹倆,真的是哪哪都不像啊……
嘴角勾起禮貌微笑,左曉眼看這位仁兄不疾不徐走下來。腰杆筆直,姿态莊重,表情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庭下來的巡視組呢!
腦海裡不由得跳出那個著名表情包:“媽的,最煩裝x的人!”
莊靜好卻不知她心中想法。她噌噌上前,把兄長拉到左曉跟前,獻寶似地說道:“這是我哥——莊昱安!”
左曉放下吉他,起身。還來不及說話,莊靜好搶着介紹道:“哥,這是我的音樂老師——左老師!”
“你好。”左曉再次露出公式化微笑。此刻對方在她眼裡不是人,而是财神爺他哥,也就是大财神爺。于是率先示好,伸出右手。
然而,意料之中的握手并沒有到來。擡眼一看,隻見對方眉心微擰,眼神愈加嚴肅深沉,右手垂在腿側,紋絲不動。
你他媽……嘴角笑容逐漸凝固,左曉向前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手指尴尬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