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兩個孩子都考到了上海。一個是藝術生,一個是體育生,都是靠降了分數線才上的好大學,誰也沒法瞧不起誰。但左曉還是覺得自尊心有點受傷:跟陳立卿這種豬腦子考上差不多的大學,感覺自己的檔次都被拉低了……
大學時代的陳立卿開始像個人,時不時請她出去下個館子,月底知道她生活費又花超了,還會給她充飯卡。左曉出門缺保镖、缺苦力,他幾乎随叫随到。
可自打大二那年左曉談了男朋友,他便鬧罷工了。左曉難得主動約他一次,結果這家夥說:“又不是隻有你談戀愛,我也忙着呢!”
大學四年,左曉換了三個男友。陳立卿也是賤,每個都要叫她拉出來過目,然後評頭論足一番,從雞蛋裡挑出骨頭來,最後無外乎嘲諷她眼光差。他還在數量上與她攀比,号稱談過五個女友,卻一個都沒帶出來過。左曉有時都懷疑:沒準這家夥性格太差情商太低,根本連一個都沒談過呢!
畢業以後,陳立卿去了北京創業,很快就買房買車,還自稱給國家創造了稅收和就業,得瑟得不行。
左曉留在上海打工,與大四認識的學長周志輝感情穩定。去年周志輝第一次向她求婚,說心疼她工作太辛苦,要養她。左曉拒絕以後,心裡頭覺得糾結,轉頭給陳立卿打電話。
她說,自己也許很快就要結婚生子,但一定不會甘心當家庭主婦的。畢竟新中國婦女能頂半邊天,要讓半邊天窩家裡,得有多少畝地才夠裝啊?陳立卿聽完半天沒吱聲,最後撂下一句:那小子不行,你會後悔的。
後來發生的事證明,陳立卿别的方面不行,眼光還是準的。而周志輝除了某方面行,其他方面确實不行……
想到這裡,左曉意識到自己的确是沒把陳立卿當男人看過。很多人說陳立卿帥,她覺得也就那樣;她看别的男人,會忍不住看鼻子、看手、看青春期胖過沒有,但看陳立卿,跟看到一隻拖鞋沒什麼區别。
雖然在言情小說裡“竹馬轉正”是很火的一類設定,但左曉怎麼想都不覺得自己能與陳立卿生出不一樣的情愫來。男人是男人,陳立卿是陳立卿。他是冤家對頭,也是朋友,她不能失去的朋友。
左曉“啧”了一聲,闆着臉問:“你會不會無聊啊?”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莊靜好與詹嘉欣雙雙睜大眼睛。
“當然無聊啊!”陳立卿一點也不給面子,“就一個海,幾個破房子,有什麼好玩的。”
莊靜好與詹嘉欣眼睛睜得更大了:這什麼超絕情商?大哥你注孤生啦!
“切。”左曉橫他一眼,“早知道不帶你了。”
這時路飛靠過來,高情商地說:“來海邊吹吹風,心情都開闊了。诶,一會兒的音樂節都什麼陣容?”
三個女孩便開始叽叽喳喳聊陣容。音樂節從6點持續到11點,民謠、電子、搖滾都有,還有一兩位小有名氣的說唱歌手。
日頭西沉,幾人走到音樂節場地時,靠近舞台位置已經烏泱泱圍了一片人。
路飛不知從哪弄來幾個充氣沙發。衆人一通忙活,海灘上便多了5個彩色沙發。莊靜好和左曉占了一個,其他三人各占一個,還剩一個留給流落在外的鴛鴦。
過了一會兒,路飛又說要去買水買酒,服務意識拉滿。左曉沖陳立卿使眼色:“快跟上呀!你還真好意思啊?”他才不情不願跟過去了。
“哎呀,感覺有點涼了,晚上會不會冷呀?”莊靜好道。
詹嘉欣本就穿了件外套,這會兒正系在腰間,搖頭道:“我應該不會。”左曉想了想:“好像是有點涼。要不我們回去拿衣服吧?”
“不用,讓我哥拿兩件過來就是了,他車裡常備着。”莊靜好說完給兄長打電話,“哥,你現在離車遠嗎……我們在音樂節這兒了,幫我和左曉拿兩件長袖吧,怕晚上冷……嗯嗯,你記得給思睿也拿一件哦!”
暮色已至。莊昱安打開後備箱,彎腰拖出個露營儲物箱。
“你也帶一件,怕晚上冷。”說着,他拿出兩件衣服:一件淺駝色長款開襟針織衫,一件粉色沖鋒衣,都是xs碼,“你看看喜歡哪一件?”
梁思睿挑了針織衫。莊昱安笑道:“你要不要試試看,能穿下嗎?”
梁思睿當場穿上,竟也合身。莊昱安這才意識到,她雖然個子比妹妹高出不少,骨架卻小,人也瘦。
繼續在儲物箱翻找,又找出一件淺藍色長袖亞麻襯衫。他微微一怔,快速拿了襯衫和沖鋒衣,略微一折,裝進手提紙袋裡。
兩人趕到演出現場時,已經有樂隊在台上演唱。
莊昱安把手提袋遞給妹妹:“衣服在裡面。”
“謝謝哥!”莊靜好陷在沙發裡,和左曉手臂貼着手臂,甜甜笑道,“走累了吧?你們快坐呀!”指了指現場唯一一張空沙發,“這是路飛哥變出來的,坐着可舒服啦!”
莊昱安看一眼:“我不累,思睿先坐吧。我去前面逛逛。”
他走出幾十米遠,站着聽了會兒歌,還真有點乏了。算了,回去和路飛擠一擠吧。
轉身往回走。此時夕陽尚未沉底,萬物刷上暧昧藍調,天邊晚霞美得令人歎息。耳後,微醺氛圍感電子音樂乘着海風如浪般綿綿湧來,将身體溫柔托舉,柔柔緩緩向前輕蕩。這一刻是極好的,就連皮膚感受到的潮濕、口鼻呼吸到的微腥,都是極好的。
遠遠地,視線捕捉到妹妹在暮色中依舊耀眼的紅發。緊接着,看到了與她相互依偎的黑發女孩。
她還穿着如春末夏初般美好的碎花裙子。但在裙子之外,套上了一件襯衫。
淺藍色的襯衫。他的襯衫。
霎時間,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