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朝穿着昂貴的外套,手腕上是從來沒見過的機械腕表,他帶着與生俱來的高傲,平等地俯視着所有人。
還沒到自己。盛辭燕放下心。
最前面的人用指尖扣了扣桌子,交卷的人無語道:“不是說第三節課交嗎?班長,你這也太過分了,不能晚會兒嗎?”
謝雲朝聳聳肩,“随便你。學費帶了嗎?”
金闵成将學費交上去,更無語了,“真是好學生。”
謝雲朝走到盛辭燕面前,他剛轉來,還沒跟盛辭燕說過話,忍不住多看兩眼。
盛辭燕的皮膚泛着營養匮乏的蒼白色,也許是因為發育不好,眉眼還保持着少年時期的稚嫩。他披着寬大而深色的夾克,清冷的氣質合着窗子外的雪,如同枯枝般易碎而漂亮。
後來,謝雲朝再見到盛辭燕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他的小男朋友,都這麼多年了,還是維持着少時的輕柔,就像月亮一樣,一直飄蕩在心中。
謝雲朝敲敲盛辭燕的桌子,“交卷子。你叫什麼?”
盛辭燕笑了笑,眼尾的小痣跟着睫毛顫動,每一下都像蝴蝶般輕盈,“你好,我叫盛辭燕。”
他把卷子交上去,謝雲朝例行慣事地伸出手,“學費也交一下。”
盛辭燕垂眸道:“夾在裡面了,班長。”
謝雲朝嗯了一聲,挨個将學費收完,開始打勾清點人數。他拿起盛辭燕的卷子,翻開後沒有找到學費。
怎麼,這位同學忘記夾了嗎?謝雲朝又翻了一遍卷子,卷子上的A貼着一張疊好的便簽。
他打開便簽,上面寫着:大課間有空嗎,可以出來一趟嗎?拜托。
上課鈴打響,謝雲朝将卷子放在旁邊,順便将便簽扔掉。
熟嗎?不交學費寫這個。謝雲朝随手拿起一支筆,頗為不屑地想着。
便簽從桌上滾落。盛辭燕波瀾不驚的面上出現了兩抹紅暈。他繼續聽課,再也沒有去看謝雲朝。
謝雲朝眼神一撇,看到他尴尬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
是不是有點過分了,謝雲朝想,要不課下去解釋一句?
下課,大課間的鈴聲打響。謝雲朝收拾卷子去辦公室,盛辭燕忽然擋到他面前。
盛辭燕帶着一點小心翼翼地态度,“班長,你可以跟我出來一下嗎?”
謝雲朝溫聲道:“不好意思,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在班裡說。我不喜歡跟人單獨在一起。”
旁邊有同學好奇地看過來,盛辭燕張了張嘴,實在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說。他輕輕按住謝雲朝的肩膀,小聲道:“可以寬限兩天嗎?我沒有帶學費。”
寬限兩天……那不就隻能讓自己墊付了嗎?可是這次隻交三盧布,不夠買瓶可樂的,這都交不起?
謝雲朝第一次正視他,目中無人的溫潤逐漸變為審視,“好吧,那我給你交。”
盛辭燕道:“謝謝,我給你寫欠條。”
這點錢還寫欠條?謝雲朝好笑地看着他,“算了,你不用寫欠條了。班級裡文藝彙演要演話劇,我要在裡面出演,但裡面還缺人,你去報個名。”
盛辭燕低低應下,去前面領了台詞表和道具。謝雲朝更是沒當回事,一天的課程結束,他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謝雲朝後知後覺想起家裡的鑰匙在教室裡,又踩着雪回去。
空蕩蕩的走廊已經沒有人了,利薩臨娜的治安不好,而臨近北緯五十度的地理位置,天黑得又格外快。
謝雲朝眯着眼睛在走廊裡行走,月光照着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寂靜的黑夜内,他聽到了一陣歌聲。
謝雲朝看過去,看見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皎潔的月色散發出一陣陣清輝,溫柔地攏在盛辭燕身上。他按照台詞表上的動作,輕巧又柔和地伸出白皙的手腕。
他開口,音調扣響了深夜的月亮:
“Мойзлашчасны каханы, мы прыцскаемсяразам сяродночы втаем новы зыходсонца(我命運多舛的情人啊,我們在深夜互相依偎,迎來新的朝陽)。”
盛辭燕張開指尖,傾瀉的光輝從他指尖滑過。他輕輕吸氣,歎出的氣息像霧一樣散在深冬的寒夜内,“Мойзлашчасны каханы(我命運多舛的情人啊)……”
他的身影一半融在昏沉的黑暗中,一半落在光明的月亮下。
謝雲朝突然感覺到了尴尬,像之前盛辭燕寫給自己的信紙被扔掉一樣,遲來的有點懊惱。
怎麼偏偏在今天掉了鑰匙。
否則,他就不會在那天出聲,打斷盛辭燕。
謝雲朝嗓子有點啞,脫口而出道:“不好意思,麻煩幫我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