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修士浩浩蕩蕩往山下而去,若是往常定要在凡俗界掀起軒然大波。
可此刻長街空蕩,百姓皆閉門不出——皆因近來怪病肆虐,無人敢在街上逗留,生怕不明不白染了病症昏睡不醒。
否則,單憑弟子們沿途動靜,早有百姓報官治他們擾民之罪了。
修仙者入凡俗界需守凡間規矩,便是元嬰化神修士也得入鄉随俗,這是千百年不變的鐵律。
誰也不敢在凡界胡作非為,雖說修士身份若被識破會受百姓恭敬,但天道昭昭,便是高階修士在凡界犯了錯,也要承受天罰因果。
第一百二十七小隊行至下山石階,謝杳背着虞衡故意落在隊尾,與前方隊伍拉開好一段距離。
待确認無人聽見,他才偏過頭:
“自己怕蛇還往蛇院裡鑽?”
話音未落,虞衡的臉頰擦過他耳畔,兩人都感到一絲癢意。
虞衡原本在他背上還有些拘謹,可山路颠簸間維持姿勢實在費力,最後他索性将下巴輕輕擱在謝杳肩上。
聽他問起緣由,虞衡抿了抿唇,壓着嗓音道:"異蟲......"
系統這次沒有給他警告,虞衡放下心接着往下說,他将系統隐瞞,對謝杳聲稱的是自己有感知力,可以察覺到異蟲的存在。
"我感應到附近有異蟲。"
原本謝杳跟随謝思元離開後,他安分守己待在原地——這山頭人生地不熟,他一個凡俗之身,生怕遇上麻煩。
不料謝杳剛走不久,系統面闆突然彈出感應提示,山頭地圖上倏地閃過一個紅點。
虞衡心下一驚,循着紅點追去,到了疏葉林卻跟丢了蹤迹。
他一門心思追異蟲,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竟誤入蛇院,匆忙間一腳踩在小青蛇尾巴上,被狠狠報複性咬了一口。
虞衡當然沒有與謝杳一五一十道來,僅憑他這一句,謝杳本緩步下山的腳步頓了頓,卻未顯露太多情緒,一時半會也未有回複。
就在虞衡以為謝杳沒有聽清,打算再重複一遍時,謝杳隻淡淡問道:
"如今還能感應到嗎?可看清它的模樣?"
他聯想到前世刺穿謝思元的那段肢解,其形态與前兩隻大相徑庭,若是在眼前,定能一眼分辨。
虞衡調出地圖,搖了搖頭,如今确實什麼探測不到了。
謝杳感受到背上虞衡的幅度,對結果似乎并不意外。
依他前兩次遇異蟲的經驗,這些東西沒有靈氣,極善藏匿,修士難以察覺,又慣于偷襲,除非行蹤暴露,否則絕不會輕易現身。
此次偏偏趁着他與虞衡分開時顯形,動機實在詭異。
難道這些異蟲已開靈智?
念及此,謝杳忽而自嘲一笑——若異蟲隻有傷人之能,宗門又怎會悄無聲息出了兩條人命。
顯然,它們比想象中更聰明。
至于為何獨獨對虞衡顯形......
要麼是想将他寄生轉化,如同狄明與值守長老那般;要麼便是想迷惑衆人視線,讓他們以為異蟲要攻擊藥衣山衆人,借此掩蓋真正目的。
無論哪種可能……
祁山百姓昏迷之事定與它脫不了幹系!
當務之急也絕非追查異蟲蹤迹。
"小郎君下次還是邀昭甯同去吧,這已是第二次讓我搭救了。"謝杳語氣帶着幾分調侃,
"倒是不知你一介凡俗之身,連護身之物都不帶,竟敢隻身涉險,當真是有勇有謀,實屬性情中人啊。"
虞衡好歹與謝杳相處了一段時日,豈會聽不出話中揶揄,他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謝杳,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在擔心我啊?"
他将唇湊近謝杳耳邊講話,試圖平息謝杳輕微的"怒氣"。
謝杳聞言一噎,原本準備的幾句刺話都堵在喉嚨,抿着唇不再言語,隻加快了腳步。
"多謝。"
虞衡眉眼彎彎,适時轉移話題,
"方才為何替我換了名字?怕露餡嗎?"
謝杳輕輕颔首,很快接下話頭。
"我母親……雲羅仙尊在缥缈門地位頗高,且從未收過一徒。若說你是她弟子,定會被認作關門弟子,日後要繼承衣缽。”
“按規矩,仙尊親傳弟子需得師父賜字,作為日後在修仙界闖蕩所報的名諱。至于本名……若被有心人知曉,再配上生辰八字,恐遭邪術暗算,給自己惹上麻煩。"
他踢開腳邊石子,注意到背上虞衡聽得認真,難得将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我不知你有無字名,初次相識你便告知本名,見你毫無防備,才擅自替你遮掩。若你有字名不妨告知,我以後便那樣喚你;這'硯秋'之名暫且用着,待事了再抹去亦可,你看如何?"
若虞衡有字名,這秘密便隻有他一人知曉,平日裡喚來必是親近;若他無字名,一想到虞衡要頂着自己取的名字與人結交,謝杳心中便生出一絲難言的愉悅,連腳步都輕快了些。
"原來如此,”虞衡恍然,
"我并無字名,你取的很好聽。"
回想起謝杳在隊員面前所說的“硯墨凝輝,秋光逸彩”,虞衡一陣臉熱,到底還是沒有忘了問正事。
“可你母親并未收我為徒,若有人問起該如何?"
謝杳被他這問逗得低笑出聲:
"看來靈蛇的麻痹效果不錯,小郎君還未清醒。"他頓了頓,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