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忠娘好似聽不見他們說話一般,無視了呂承安的控訴,繼續在門前哭喊賣慘,強詞奪理好一通。
“要我說啊還得是鎮長大人那人參湯,可比這莫須有的靈陣好用多了,雖醒不過來起碼我家蘭兒還是個活的,也給我們有個念想不是?别像今兒這般有人莫名其妙變便沒了氣,那我們到時候可是真是天人兩隔了。”
“這才第一日便出了事,恐怕真是那些仙宗派人來敷衍我們的,唉,這世道啊……”
“仙長要不還是讓我們把自家人接回去吧,也不勞煩諸位再次照顧了。”
“不行不行,我得把我們大虎接回去,放這兒我不放心。”
百姓低聲商讨間愈發信了幾分,皆擔憂他們不放人,拿出手絹心酸擦淚。
更有甚者不被地上黑色陣符吓到,膽大百地大力拂開門口幾人直直往裡沖,被同伴們攔了下來。
這一攔俞發不可收拾。
“憑什麼不讓我們接回去?你們修仙的就可以随意幹涉他們的死活嗎?”
“你們救不了就讓鎮長大人來救,我們不信你們,請你們離開!”
“請你們離開!請你們離開!”
百姓聲音浩大,人越來越多聚集在一起逼近他們,修仙者自然不能在凡俗界對百姓動武,謝杳簡單施了個屏障将他們阻擋在外。
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那些百姓瞧着這莫名的屏障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不斷捶打,揚聲高喊,甚至拿出雞蛋菜葉往屏障上砸,隻為了逼迫他們交人。
“五師兄,現在怎麼辦?”即使爛菜葉子打不到他們,可向微微還是鼻子一酸。
年輕修士們臉色都不太好,他們懷着赤誠之心而來,本是為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謀求生路,盡自己那一點綿薄之力。
可如今呢?
呂承安抿了抿唇搖頭,他師傅從來沒教過,他若是百姓不再信任他們該作何打算。
就這樣放棄嗎?可别的同門都在努力拯救,他們會遇到與我們一樣的境地嗎?
謝杳眸色如墨,平日總是風輕雲淡的唇角扯平,看不出喜怒。
謝杳覺得他該說些什麼,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比他們任何人都大,心理上不至于有什麼落差。
“要接回去就接回去好了啊,告訴他們之後死活不論,别來求我們救。”
就在謝杳打算開口安慰衆人時,自從加入隊伍後一直不曾發表過意見、沒什麼存在感的虞衡緩聲開口。
那是謝杳第一次從虞衡臉上看出一絲他不曾在自己面前流露的涼薄。
眼神漠然地觀望着屏障之外那場鬧劇,好似百姓之命死活真的與他無關緊要,吐露出話語中的寒意滲透進他們幾個人心裡。
謝杳一把将虞衡拉至自己身後,借着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諸位同伴探究懷疑的視線。
“那便先讓他們接回去,待父親尋到救治之法了再說吧。”
謝杳低垂着眼睫,大概到底是比同伴們多活了些年頭,即使此時心裡依舊難受,也能暫時縷清思緒,有條不紊安排接下來的打算。
“方才那些百姓談論的人參湯,你們都道聽到了吧?看來鎮長确實有問題,待會去尋他問個清楚。”
“另外…今日那幾個昏迷的百姓為何突然會沒了氣息,趙榮,向微微,你們需要在我回來之前不遺餘力将緣由查清楚。該去靈陣值守的去值守,該去疏散百姓的去疏散百姓,該安撫的去安撫,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是去是留依照他們打算,盡快把動亂平息下來。”
“你們聽明白了嗎?”
謝杳聲音不大,或者說是屏障之外聲音過于嘈雜,倒顯得聽不太清。
“謹遵少主安排!”錢妙竹率先反應過來揚聲應答。
“聽、聽明白了!”其他同伴也陸陸續續打起精神,從頭一遭打擊中回過神。
謝杳掃視衆人一圈,擡手把屏障撤掉,随後從自身散出一道氣場将百姓投來的爛菜葉子或雞蛋阻攔,沒有砸到衆人身上。
掀起一小場狂風迷了眼,站在院外的百姓們撤下遮擋自己視線的手臂,入目後便是身着雲白弟子服的呂承安拔劍而立。
劍修氣場強盛,那劍寒光淩厲,驚得衆人不敢再造次。
似乎其他仙長已經趁着灰塵飛揚的空隙離開,徒留呂承安一人在此,他手反握劍柄向衆人行了一禮,隻是這次臉上不再有初時的慌亂憤懑。
“在□□諒諸位叔叔嬸嬸憂思過急,這便請諸位進來。”他先是笑意盈盈,側身讓出身位。
“想帶人走?可以,若是我發現再有人鬧出什麼動靜驚擾了别的病人……”笑意消失,呂承安撫上劍身,眼神涼薄。
“小心我的劍會沾血。”
其實剛才謝杳與呂承安露的那幾手确實讓衆人信服了些他們的實力。
在結界外呂承安用劍将他們吓到噤若寒蟬,直到行至院中,錢妙竹與其中一名男弟子特意換了一身柔和扮相,在院内柔聲勸誡各位親屬再三思量。
有了門裡門外軟硬兼施,百姓的情緒很快平息下來,他們意識到自己一時沖動連連道歉,再三思索後還是沒有将自家病人接回。
其間錢妙竹還趁着勸誡的功夫要了一點兒他們剩下的人參湯,連忙拿去給趙宋和向微微研究。
就這樣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最後帶走自家病人的親屬也就十幾人。
呂承安早就已經把劍收回鞘中,依着框抱臂守在大門口,他瞧見最開始不依不饒的阿忠娘戰戰兢兢帶着自己一家兒媳路過他時,腿還不自覺軟了一下,被呂承安扶穩這才加快速度離去。
心裡莫名愉悅起來。
昭甯師弟,可比他這個隊長,有用處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