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年輕修士來時怎樣走時亦複如是，沿着原路返回已然輕車熟路，腳程自然比來時快了許多。

再次途經清水鎮時，謝杳發覺呂承安在他身旁躊躇半晌，最終還是将他叫住。

“昭甯師弟，如今解藥已分發下去，我想着……再去看望素姨一會兒，确保她們母女平安便好，不知可否勞煩昭甯師弟替我帶隊一段時日？”

呂承安自然不會要求其他師弟師妹遷就自己，陪他一同回去探望。畢竟一路上衆人情緒高漲，恨不能腳下生風立刻飛回缥缈舟上，顯然是想家心切。

“無礙，師兄盡可安心留在那兒，我會向長老禀明緣由。”

帶隊不過是小事一樁，畢竟如今也沒有什麼繁瑣事務需要隊長交接。

更何況他先前聽聞呂承安說起被素姨相救之事，這生死因果的牽連，要還清恩情必定不易。

此番呂承安對那對母女并不算有救命之恩，這因果依舊未能斬斷。

修仙之路最忌諱與凡俗界牽連恩怨，若不讓呂承安早日還清這份恩情，恐怕對他的修行有所阻礙。

“那就有勞師弟了。”呂承安釋然一笑，自然明白謝杳心中所想。

目送着他們一行人繼續朝着遠山之上那艘龐然仙舟而去，呂承安獨自留在原地，不禁失笑搖頭。

恐怕這因果一時半會兒還難以斬斷。

誰讓他欠素姨生育之恩呢。

——

“一直都沒有感應嗎？”謝杳的視線落在虞衡緊抿的唇上，極力忍住伸手去撫平他眉間褶皺的沖動。

啧，年紀輕輕就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小心容易顯老。

“還是找不到。”虞衡一路上将系統面闆刷新了不下百次，除了當時芸娘身上蟲卵提前孵化有過提示，此後再沒有任何與異蟲相關的信息。

虞衡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按照系統任務殺死芸娘，導緻404出現了程序故障。

這異蟲危害範圍如此之大，絕不能讓它溜到别的地方去。若是大面積蟲卵孵化，以蟲類驚人的繁衍速度，百姓毫無防備定會被寄生緻死，即便修士也難以将它們一網打盡。

到時候這個世界就亂了。

“哇！這鎮子終于熱鬧起來了！”

他們已行至距離藥衣門山下不遠處的一座小鎮之中。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雖不像往昔那般擁擠，但比起他們初次路過時，明顯熱鬧了許多。

趙宋時常在山下這一帶行醫義診，見此地生機逐漸複蘇，不禁暗自感慨。

三個月對于他們修士而言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對于這些經曆過生死的百姓來說，卻如同重新活了一輩子。

“這裡我熟，跟我走。”趙宋見謝杳就要按照原來的路線往山上去，連忙拉住帶頭的他。

他們藥醫門雖不及缥缈門那般宗派龐大，但好歹也是小有名氣。即便沒有護宗結界，可在山門入口依舊設有迷障，就連元嬰修士置身其中，也得走上好一陣子才能找到出路。

謝杳他們一行人下山之時，并未受到迷障阻攔，可這往山上走情況就說不準了。

身為藥醫門弟子，趙宋自然清楚從何處走能直通迷障而上。

謝杳聽後也沒有異議，隻是叮囑隊員們緊緊跟在身後。

這迷障雖不緻命，時間久了也能找到出路，但有本門弟子帶路自然能走得更快些。

趙宋領着他們一行人拐了個彎，行至另一條街道。

謝杳來時隻經過一條街道，此時轉換到另一條路後，眼前景象讓他陡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虞衡原本與謝杳并肩而行，走了兩步後發現謝杳已經落後他一段，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神情怔愣。

滿心之餘，虞衡環顧四周又調出系統面闆，确認周圍并無危險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沒什麼。”

謝杳強壓下心底漸漸湧起的恐慌，迎着虞衡擔憂的目光幹巴巴回應了一句，随後佯裝無事地擡步跟上隊伍。

太像了。

這裡的一切，無論是店鋪、攤位，還是那位胡子花白的阿爺……謝杳暗自将視線從那人身上移開。

除了街上往來的行人，一切的一切，都與謝杳夢中的場景别無二緻。準确來說，與前世謝杳昏迷後此地所發生血案的場景一模一樣。

不對。

謝杳跟随領頭的人在人流中穿梭，将與他擦肩而過的百姓面孔一一銘記于心，眉睫低垂，藏在廣袖之下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些面孔……謝杳也見過。

在那場“夢”中，那些心口被開出一個幽幽血洞的人。

都在這裡。

走出小鎮後，謝杳的心悸非但沒有平複，反而轉為頭昏腦漲的感覺，愈發強烈，逐漸侵入他的意識。

直至呂承安匆匆趕來，臉上血色盡失，神色憂慮，謝杳竟生出一種不真實感，身形搖搖欲墜。

“五師兄，你怎麼回來了？”

衆人都聽聞呂承安打算在那兒呆上一段時間再回，沒想到他們才走了幾個時辰，呂承安便追了上來。

“素姨和吖吖不見了，我在她們身上施過術法。”追蹤術法在缥缈門并不被提倡，不僅耗損靈力巨大，還會自動削減修士修為。

謝杳被莫名的恍惚弄得頭暈目眩，這種感覺一直未曾消減。

恍惚間，他隻能斷斷續續聽到呂承安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