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打算離開，卻還是忍不住好奇，能在這裡的都是都市上流社會的人，到底是誰那麼瘋。

突然，一個念頭闖進他的大腦，連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想把這個冒犯到有些無禮的臭主意給趕出去，可偏偏那聲音是那麼的耳熟，讓他的懷疑愈發深。

悄悄地走進，放輕腳步地走進。

本來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不敢相信，可等終于看到那車牌的時候，陶然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知道真相了，他該走的，他該離開了，不撕破臉皮才最好。

可是，可是，

“林姨，别來無恙啊，你是不是忘了，你這是在幹什麼呢，你怕不是忘了小淩還在因為發燒在病床上躺着呢？”

句句刻薄，字字嘲諷。

他沒有走，他不想走，他不能走。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合不合适，他要問問她到底把林淩當作什麼。

林母的臉色瞬間煞白，她沒想到會有人發現還當場挑破，也沒想到那會是自己兒子的朋友。

陶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車内發生的一切，林母也可以看到小輩臉上不加掩飾的厭惡。

林母腦海裡有個女聲在尖叫，去死，去死，去死，在這個時候她竟然隻有這一種想法。

林淩直視着她，她的惡意被一覽無餘，這樣的人，竟然會是小淩的母親。

…………

“要嗎？”

陶然不知何時折了回來，買回來了好些又香又甜的大蘋果。

“要。”

林淩立馬答應。

于是陶然就挑了兩個，洗完後把比較大一點的分給了林淩。

“慢點吃，小心别咽着了。”

“好吃嘛。”

“你還生我氣嗎？”

林淩一邊說一邊偷偷地觀察陶然的反應。

陶然歎了口氣：“我沒有怪過你，錯在我，不是你。”

“可是，小淩，你這一點就炸的脾氣真得改一改了。以後早晚得吃大虧”

陶然喜歡林淩嗎？當然喜歡。陶然擔心林淩嗎？當然擔心。

就林淩這段數究竟能活幾回。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也是他和有唐不好，明明知道林淩這點不好卻都容着他寵着他，到了現在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在這方面他們雙方有着無法推卸的責任。他認錯。

在跟有唐好好聊過以後他想明白了這一點，陶然看着林淩的眼睛，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他說：

“小淩，對不起，這麼久以來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明明從前我什麼都沒有教過你，現在卻要你逼迫你一下子就明白通透起來。

誰在成長的時候沒有低谷期呢？在你最難的時候我卻要硬逼着你長大，是我不好，是我太苛刻了。

你能原諒我嗎？原諒這麼過分的我。

陶然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但林淩卻仿佛能通過眼神知曉一切。

不是這樣的，你也才比我大一個月啊。你和有唐都隻比我大一點兒，也都隻有十六歲，我的未來本不該由你們來負責的。

而且如果不是我那半年太渾蛋，你也不至于被那麼一件小事給弄崩潰，是可以好好跟我談的。

林淩深吸一口氣，說出來他考慮了好久才終于下定決心的事。

“等出院後，我會找個機會好好去謝謝安儀。”

陶然很驚訝，他可真沒想到林淩竟然會主動去道謝，這進展也太快了點吧：

“你不是很讨厭她們的嗎？”

“是很讨厭啊，可還是要謝謝她幫我找到綿綿呢。”

這很難做到，但是他願意去努力一把。做不做得到先不說，至少，林淩希望阿然可以看到他的改變。

“小淩，你為什麼那麼不喜歡安儀，我記得你以前隻是不理她而已。”

客觀來說，林淩對安儀确實有種微妙的排斥。陶然一直都知道，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甚至都到了不顧事實的地步。

“你們都莫名其妙站她那一邊，我爸這樣，我那個便宜表哥也這樣。”

林淩咬咬牙，掙紮着說出來自身邊至親的背叛。

“這不是理由，應該還有更深的，但你沒有發現。”

“可我不知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事能讓我這麼針對她啊？安儀她，也挺老實的。”

如果她真的做了傷害他的事，陶然不這麼會生氣，林淩也不會覺得自己小肚雞腸。

“再想一想，總有些是你忘了，但是一直影響你的細節。”

林淩抓抓頭，回憶起以前跟安儀相處的片段。

陶然也不急，跟他一點點分析，一條條否認，後來，終于找到了一條不那麼不靠譜但同時也很扯的理由

“我說不上來，她是什麼都沒有做。但我能感受到她對我有點恨有點怨，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同情。”

林淩試圖用較為精準地說出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但發現好像哪哪都不對味。

why？安儀不喜歡林淩陶然能理解，可是同情這又是為什麼。

“你們才相處多久啊，連零頭都沒有，怎麼就能看出來，是不是感覺錯了。”

陶然狐疑地問，林淩生氣地回道。

“哪裡沒有，我不會感受錯，為什麼連你也不相信我！”

我有在很認真地想。

可陶然也并不是故意的，他怎麼可能不相信朋友，他這次也是耐着性子在一點點幫他分析的。

隻是這種光憑感覺的直覺主觀性實在太強，應該還有更加客觀的，不然林淩連他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能說服别人。

他向林淩道歉，林淩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氣，很快就接受了，兩人就繼續分析起來。

“照這麼說，安儀平常确實也沒對你做什麼。但她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了，這種藏起來隻隐隐約約露出來得讓你覺得害怕。”

林淩連連點頭，說得太對了，不愧是立志要當全國第一律師的人，這邏輯鍊就是厲害。

原來是害怕啊。不是害怕能夠察覺出來的敵意，而是恐懼那藏在人皮面具下的未知。

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都很應激的原因了吧。想明白真不容易，幾乎榨幹了他的腦細胞。

不過林淩還是挺高興的，畢竟想清楚了，雖然水分有一點點大，但這也就意味着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了。

而于此同時，林淩他也很慶幸，很是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心裡不滿滿都是那些髒東西，還好，他還沒有那麼無藥可救。

“不過，小淩，保護自己沒有錯，但要适度。你可以防範她，但不要故意懷疑她。這對你不好，對安儀也不公平。”

最後，陶然還是叮囑林淩幾句。理由雖然找的好聽，但本質上，還是林淩偏見了，不然也不至于這麼反感。

不過也沒必要捅破了，林淩既然願意說出内心的感受，他又何必非得捅個稀巴爛呢？

再說了，陶然了解林淩，經此一事後，他是會真正改正的。那些事，他也會在改正的期間想明白的。

所以，他何必呢。

“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其實林淩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所以不敢打包票，但他不也想讓阿然掃興。

“你還有什麼想說嗎？”

林淩搖搖頭，說出這些已經花了他很大的力氣了。

“如果你還是無法相信她，那你還要勉強自己去道謝，為什麼呢？”

“而且我想讓你看到，我很在意你，你很重要。你的話也不是輕飄飄地沒有分量。”

“當時你離開的時候我還以為連你讨厭我了，也受不了我了。”

我會慢慢改的，即使有很多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但他會慢慢地去改。對安儀的厭惡和提防是有，但林淩更想讓朋友高興。

這可真是直球告白啊，陶然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可憐兮兮的林淩心突然哪裡被觸動了一下。

“你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之前太鬧騰了，我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其實吧，不管他們如何，我都先要做好自己吧。”

林淩低着頭，有點不好意思，不太敢看陶然，隻大口大口地吃着蘋果。

這蘋果咬起來又清又脆，就像是他此時的心一樣，久違的又爽朗又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