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家宴上。
陶然默默吃菜,默默地沉默,什麼也不打算說什麼也不打算做。很明顯,他不是受歡迎的那個。
看到他的時候,馮爺爺很是吃了一驚,但又還是笑眯眯的,還招呼他坐下呢。
隻是其他親戚的态度就不那麼和善了,即使有些克制,但臉色也還是肉眼可見的不好看。
廢話,怎麼能好看,本來是一家人團聚,盡享天倫之樂的場面,偏偏冒出他這麼一個人來。
看嘛子看,别這麼看我,我也不想來的啊,陶然心裡暗暗叫苦。
你看看桌上這格局。
坐在陶然旁邊面無表情地喝湯的是他繼母,馮阙。
坐在他對面的有封檸封雅兩兄妹,馮姨的親生孩子,他的冤家。
有他名義上的外祖父,也就是剛才提到的馮爺爺,馮姨的親生父親。也有一些七大姑八大姨,反正他認不出。
一桌子上全是親屬,就他一個外人,陶然他也很不自在的好嗎。
而且自他落座,無數雙眼睛就在他身上打量,明裡暗裡的,反正就沒有斷過。
陶然反正不理,他自巋然不動。
隻是這頓飯吃得很是無趣,也很是别扭,他總共就沒吃幾口。
這中間有心情的緣故,也有菜的緣故。倒也不是難吃,主要是這些菜不太合他的口味,太多鹽也太辣了。
“走吧。”
看陶然食欲不佳,馮阙放下了碗筷帶着繼子打算告辭。
真能走了,陶然不動聲色但心裡早就放起了鞭炮。噼裡啪啦,噼裡啪啦,噼裡啪啦碰,太棒了。
“小阙,多待一會啊,小雅和小檸都還在呢。”
看到女兒要走,馮爺爺出口挽留,眼神裡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不用了,我還有事。”
馮阙語氣冷淡,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
“小阙。”
馮爺爺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幾分懇求,他的手在桌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泛白。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父親。”
馮阙的眼神冷冽,直視着馮爺爺,目光中沒有一絲退縮。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你讓我來我來了,但你卻找來這些人來擺這一場鴻門宴。”
馮阙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着壓抑已久的憤怒。
“我明白你,所以我更不爽。你努力過了,但事實證明父慈子孝的戲碼跟我們無關。就這樣吧,好惡心。”
餐桌上鴉雀無聲,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飯桌上原本熱鬧的嘈雜聲,此刻似乎都被這緊張的氣氛隔絕在外,隻留下令人窒息的安靜。
陶然忍不住瞄了瞄馮爺爺,但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别的。
可這情況,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但也有一種可能是他也已經習慣這種劍拔弩張的相處方式了。
陶然暗暗歎了一口氣,沒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不該來,可他又不可能真不來。
他欠了馮姨很大一個人情,這不過是件小事,怎麼能不答應。
陶然正打算收回視線,畢竟一直盯着人看也并不禮貌,卻沒想就在最後關頭好巧不巧被封檸給看到。
本來封檸的目标是馮阙,但無奈馮阙根本不搭理他們,現在遇到陶然,可不得把炮火轉向他這邊。
真倒黴,陶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裡很白淨但也什麼都沒有。
早知道會這樣那串佛珠就要了,雖然那玩意挺不方便的,雖然那主打迷信,但那圖的不就是一個心理安慰嗎?又有誰是真信的。
陶然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但既然已經對上,當着這麼多人尤其是馮爺爺的面,再怎麼樣他也不能無視封檸,那可是他親外孫女。
于是調整一下表情,他擠不出笑容,就隻能學他繼母,也是用一副淡淡的表情去正視封檸。
而封雅就在封檸旁邊,躲也躲不掉,一看就都看到了。
不過封雅跟他姐姐不一樣,懶得去同仇敵忾,他隻是淡淡的,在看好戲。
兩人眼神交彙,封雅他也隻是略過而已。
這時陶然才發現封雅跟以前相比真的是不一樣了,他從前臉上有很長一道疤,劃過鼻梁也劃過眉骨,特别吓人。
這些如今卻都蕩然無存,應該是做了整形手術,這不得不讓他感歎一下現代醫美的強大。
察覺到陶然在看哪裡,封檸更加敵視地看着他,眼裡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善意。
陶然一開始還有點疑惑,封檸幹嘛用這種眼神盯着他,他是哪裡做錯了嗎,但也沒有啊。
不過這事并沒有困擾他很久,跟之前的事稍微一聯系,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但想明白後陶然更是頗為無語,這都多少年了,也該懂事了,還擱在這玩道德綁架呢。
當别人都失憶了嗎。當時的争吵現在依然還曆曆在目,陶然可還沒忘。
“封檸,你怕不是有病吧?你哥哥毀容這跟林淩有什麼關系。”
陶然簡直要被封檸氣笑了,那家夥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合理歸因。
“是,他是毀了容,可那不是他先犯賤嗎?不然怎麼會發生那些事。慘不代表有理,哭哭啼啼地裝給誰看。”
陶然抱胸,擺出一副欠揍的模樣。
對此他并不感到愧疚,這事責任本就不在他,他為什麼要有負罪感。
思及往事,陶然還是會很生氣,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無端污蔑他的朋友,還因為他們代表了一類人。
那些紅口白牙就能歪曲事實最後被人揭穿了還不思悔過的人。
正是因為有他們這樣壞但又不是很惡的人存在,才會有那麼多的連法律都救不了的悲劇發生。
“陶然,你在做什麼,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