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說快不快，可說慢其實也不慢。

時間的流動一直都是客觀的，隻是在這種情況下由于他們的主觀感受而覺得分外難熬罷了。

林淩忍不住想要催促司機快一點，再開快一點，卻被察覺到不對的江有唐一個眼神警告了。

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囑咐過盡量快一點的了，沒必要再故意為難司機。

江有唐想，現在的車速應該已經是安全範圍内最快的了。

至于其他的，她和林淩不過是兩個連駕照都考不了的高中生，又哪有什麼資格去跟專業人士指手畫腳呢。

但，話雖這麼說，但她也還是着急的，隻不過能保持一定的鎮定罷了。

江有唐看向林淩，他低着頭，蔫蔫地，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于是輕聲安慰道，想要讓林淩不要那麼擔心。

“沒事的，不會有大事的，我們很快就能趕過去。所以，阿然不會有事的。”

林淩擡起頭看着江有唐，也點了點頭，但還是無精打采的。

這樣，也就隻能耐心等待了。還在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隻過了大約七八分鐘，就到達了。

等到下車的時候，江有唐還是有些憂心，如果阿然他人走了怎麼辦，那她要去哪裡找他呢。

可萬幸的事他人就在那裡，一步也沒有移，老老實實地等着他們。

放心之餘是惱怒，江有唐發誓，當她走到陶然跟前，看到他那副醉醺醺的樣子的時候真的超級想踹他一腳。

她和林淩快擔心死了，他知道嗎？

但最後，她還是蹲下來，關切地問道：“是發生什麼了嗎？”

見他沒反應，以為是沒聽見，于是加重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阿然。不開心的話，要說出來啊，憋在心裡總是不好的。”

陶然不回她，很是警惕，許是沒認出來。因為他睜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

“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江有唐都快氣笑了，沒辦法，她讓林淩去附近的便利店買兩瓶冰礦泉水和一條毛巾。

這地方雖說靠近科裡，但畢竟不是很偏，雖然麻煩了點，找家普通的便利店應該不難。

聽到有唐的安排，林淩沒說什麼，直接就去了。

江有唐看着他離開，感到有些愧疚，轉過頭來，對着面前的人沒好氣地說了聲。

“這樣好了吧，真是的，過分。”

陶然歪了歪脖子，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想到酒竟然這麼快就醒了五六分，更沒料到小淩和有唐竟然是一起來的。

按時間來算，有唐她不是應該在實地考察嗎，怎麼還在玩。她，有這麼閑的嗎。

江有唐察覺到他的疑惑，不等他開口，就率先先解釋道：

“買衣服買得很開心，所以往後推了一點時間。但不能推太久，你打過來的時候我們其實就已經要上車了。”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呢。

“我不閑，如果不是你的話，今天趕一點，任務還是可以完成的。”

她特意加了這一句，倒不是真怪他，隻是想報複一下陶然剛剛的小小的質疑。

“抱歉了。”陶然還是道歉了，畢竟是自己做得不好。

“沒事，下次不要怎麼就好了。不過究竟是發生怎麼了？不要想着瞞着等以後說，你現在的狀态可一點也不好。”

我也沒想瞞你，況且這件事說來還需要你的幫助。

“有唐，她可能還活着，我母親可能還活着，在科裡活着。”

這樣子有些草率了急了，可也隻有在喝了酒，半醒微醒的情況下，陶然才能這麼直接說出來。

況且，這種事還是早說比較好。

晴天霹靂是什麼感覺，江有唐現在是真的體會到了。她張了好幾次嘴，可顫抖着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确定消息是真的嗎？”

這太突然了，江有唐一時無法相信真假。

“五五開吧，但我覺得這應該是真的。”

是你希望這是真的吧。十幾年的朋友了，江有唐一眼就看穿了陶然的小心思。

他想賭一把，哪怕可能性再小他也想賭一把。

但是她并沒有拆穿陶然，也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這種心情她也可以體會，也能感同身受。

“我替你去，隻不過要過幾天了。我會盡量試一試，但我不保證，科裡對于這些管得是很嚴的。”

為了阿然，就算這個重磅消息很可能是假消息，江有唐也得去科裡走一趟。

但，她也有點拿不準。她希望自己可以完美解決好這件事，就算不能，也千萬千萬不要鬧到父親那裡。

父親最近也要從國外回來了。

“如果啊，阿然，如果阿姨真的在哪裡，你要怎麼辦呢？”

你要怎麼接受那樣的局面呢，怎麼接受其實一直都生活在一個騙局裡面的真相呢。

還有你的媽媽，你要怎麼處理跟她的關系呢？你們之間可是隔了整整十六年的空白期啊。

“一步一步來吧，對了，有唐”

陶然本來是有些激動的，可後來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急忙閉住了嘴巴。

“怎麼了？”

陶然不說還好，可他偏偏說到一半就突然不說了，這股欲言又止的樣子吸引了江有唐的好奇心。

“我忘了。”

嗯，真的假的，江有唐狐疑地看着陶然，但想了一會，就把這件事放到一邊了。

江有唐并沒有多想，雖說陶然有些怪怪的，在不知情的她眼裡，也能用酒還沒醒全來解釋。

“喝了酒，腦子也變笨了。”

嗯，也是，陶然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真的跟生鏽了一樣，轉得好慢。真是糊塗了。

不然的話怎麼會差一點就說漏了。

當時由于有唐媽媽的事，馮姨和他鬧得不大高興。但在那之後，她還是給他送了一份筆記。

接到筆記的時候陶然很驚訝，以為沒機會了呢，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之喜。

陶然翻開筆記，上面的字迹雖然有些青澀，但陶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屬于他繼母的。

他們之間啊，該有的羁絆那是一點也沒有，反倒是這些有的沒的，默契卻一大堆。

筆記裡記錄的其實都是一些瑣碎小事，但從這些小事中，你能看到一個鮮活的人。

不是誰的母親，也不是誰的妻子，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像太陽花一樣溫暖的女孩子。

她會擺着一副冷臉，會很高傲走開，卻也會因為怕被唠叨，而在無人知曉處偷偷地偷吃冰激淩。

被寫的人在筆記裡是那麼的美好，而所做記錄之人懷戀珍惜，多年過去了依舊念念不忘。

或許他錯了，馮阙并不是恨，不，或許她就是恨，但更多的還是痛。

因為痛所以排斥，所以怨恨。可就是再恨，也最終還是會低頭，因為痛本身就是因為愛。

她是他的孩子，可更是她的孩子，馮阙又如何不心軟。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陶然刹住了車，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這樣一份真摯的感情不應該随随便便就這麼從一個酒鬼口裡說出來。

應該更加慎重的。

思緒從回憶裡歸來，陶然看着一直蹲着的江有唐，有些無可奈何。

“有唐，你這麼一直蹲着不好吧。腳不麻嗎？”

當然麻，但是演戲要演全。把林淩特意支出去，江有唐就已經覺得不妥了，要是再讓他看出來傷他心的話，那就更罪過了。

但她沒有直說，而是側過身子，看向林淩去的方向。

林淩他，怎麼還沒回來。

“抱歉啊，這裡的便利店真的很不好找，我找了好久才買到這些。”

又過了好久林淩才跑過來，氣喘籲籲的，應該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江有唐從地上站起來接過袋子，對林淩搖搖頭。

她打開冰好了的礦泉水，把它澆到毛巾上，又用力擰掉多餘的水分，最後把毛巾折好蓋在陶然的額頭上。

其間她沒有讓林淩插一點手。

因為場地原因，陶然沒法躺着，所以江有唐讓他自己用手扶着，也算是對他喝酒的小小懲罰了。

“你們有說什麼嗎？”林淩問道。

“沒有。”江有唐的目光沉沉，她有些心虛。

因為林淩發現了他們故意支開他的事了，不然怎麼會特意離開這麼久。

可是他現在卻什麼都沒說。

“哦，這樣啊。”

事情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林淩看着江有唐和陶然，心裡有些别樣的滋味，倒不是覺得生氣，剛才他已經報複回去了。

他隻是有些不明白，有什麼事情不能說，一定要瞞着。三個人裡隻有他不知道，這不免會讓人覺得挫敗。

“喂，不自律的酒鬼。”

“是，我是不自律的酒鬼。”

陶然好脾氣地應了，換作平常早怼上去了，可誰讓他剛剛做了虧心事呢，理虧啊。

林淩沒理他，隻是估摸着時間到了，把毛巾扯下來擰幹又加了點水。

他們把礦泉水都拿出來了，用塑料袋在下面接着，水都滴在那裡面了，不會弄濕地面。

期間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其實也還不算難聽。

擰幹毛巾後，陶然又給陶然蓋上了，哼了一句。

“你有好一點了嗎？”

換完最後一遍水後，江有唐看着陶然，還是有些擔心。

一瓶啤酒而已，就算是酒量不好，應該不至于很嚴重吧。

“好了，但我餓了。有唐，我們去你的餐廳裡吃晚餐吧。”

那就好，江有唐松了一口氣。不過就算是不好，也沒别的辦法了，已經用完了兩瓶冰礦泉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