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你什麼時候跟你堂哥和解了啊。在機場的時候他有來給你接機。”
林淩本來是想問江照的事,但想了想,還是把它咽了下去。
“不,沒有和解。”
江有唐頓了頓,想要扯個笑容出來,表現一下雲淡風輕。就像,就像她平常那麼做的那樣。
可是,她看到了林淩的眼睛,裡面沒有戲谑沒有拱火,隻有,隻有她一個人。
江有唐眼睛濕了,她說。
“我好怪他,我好恨她。”
如果不是他一直裝死,如果不是他們母子的聯手,媽媽和叔叔不會死,我哥,我哥,他的人生也不會被毀成那樣。
他們跟我說,和他沒有關系。他們跟我說,他也很不容易。他們跟我說,一切都過去了。
一切都沒有過去。
怎麼會過去呢,我哥哥那被他和他母親幾乎摧殘了的人生,他要怎麼還啊。
“父親要讓我和他和好,我不要,我才不要,我為什麼要。”
曾經我是那麼那麼地相信他,結果呢,他做了什麼,他在背後狠狠地捅了我一刀。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可這是不理智的,葉唯因很優秀,而且他還那麼愧疚,跟他交好對與江有唐來說隻有好處。
果然啊,她還是這麼沒有用,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活該哥哥不喜歡她,活該父親認為她不堪造就。
活該啊,嗯,她果然活該。
“有唐,不是這樣的。”
陶然率先發現了江有唐的不對勁,他很着急,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才好。
突然,他想起了馮姨給他的那本筆記和他們當初的那番談話。
陶然眼前一亮,就像是抓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他說。
“有唐,你别難過了。我有,我有你媽媽的—”
“别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雖然被打斷了,可江有唐已經猜到陶然要說什麼了。
但她不想知道,一點也不,一點也不。
她站起來背過身去,背對着陶然和林淩,強壓住眼眶裡的淚水。
我不是從來都沒有擁有過,而是曾經很短暫地得到過,然後又徹頭徹尾地失去。
為什麼要知道,我不要知道。
記得她有什麼好的,那隻會讓我更疼,隻會讓我更加清楚地知道她已經走了,而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的傷口沒有愈合過,甚至連疤都沒有結,它在流血流血,一直在流血。
所以,不要告訴我,求求你不要告訴我,不要再在我的心裡撕開一個口子了。我真的,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有唐?”
林淩隻是擔心,可是江有唐卻誤解了。
“我不想知道啊。我不要知道。”
她沒有放聲尖叫也沒有哭,隻是定定地站着來,雙手攥着衣角,不去抱住在顫抖的自己。
林淩伸出手想去安慰她,想告訴她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們呢。
可是陶然卻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就讓有唐好好發洩一下吧,她應該有好好難過的權利。
這半年來,她,把自己壓得實在是太過分了。
陶然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睛裡,林淩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可是,有唐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面不過堪堪用血肉粘起來的破碎的鏡子啊。
碎片在動在咬,整個鏡面都在搖搖欲墜。
而它們還沒崩成一地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由那粘合劑承擔了尖角處的切割和頓處的碰撞罷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隻是想要保護他,最後卻讓他那麼讨厭我。”
為什麼啊,她隻是不想再失去家人了。那種痛苦,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可我卻讓他覺得壓抑,是她太自私了,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他身上,自以為是的去付出去自我感動,用道德綁架他,綁架自己的哥哥,在他很可能活不過兩年的情況下。
逼着他陪她演這一場滑稽喜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哥哥,真的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江有唐想把自己縮起來,縮到角落裡,這樣就不會有人找到自己了,她就可以躲着了。
可她不行,不可以,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江有唐不要當弱者,她要做很厲害很厲害的強者。
林淩看不下去了,他掙脫開陶然,沖上去前蹲下來,牽着江有唐的手并且把它們合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這些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有唐,這些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無能是錯,沒用是錯,什麼都不用做卻卻也能好好生活這也是錯。
“有唐,有唐你别這樣。”
林淩拼命的喊着她的名字,可是江有唐已經徹底進入另一個世界了,他喚不回來她。
“有唐别這樣,我求你了,别這樣。”
林淩幾乎絕望了,可突然,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可真是個馊主意,可當林淩看到江有唐身上那已經快要磨破的鏡片時,也就顧不得什麼了。
“他們口口過,就在我家的木屋裡。”
林淩突然語出驚人,他看着怔住了的有唐和阿然,扯了好幾個笑,最後還是笑了。
有唐啊,如果,如果我無法安慰你。那麼我就把自己的傷口也扯出來,這樣,你會不會好受一點呢?
如果你已經無力再充當粘合劑,沒關系,那我就割下我的來幫你粘好好了。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怎麼疼了呢?
“那時候我才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