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帳篷睡五個人綽綽有餘,兩位女生一起睡,田東宇自己睡,最後一個自然是步景明和江入年一起。
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外安營紮寨,柯九辛把車上的帳篷拿下來,手腳麻利地挨個兒撐起,田東宇則在三個帳篷圍起來的中心空地上開始生火,丘月月左右看看,沒找到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站在原地正有點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空閑的手腳,就聽柯九辛指揮她道:“月月,你把車上的睡袋拿下來吧。”
“好。”
丘月月按着昨晚的記憶,上車從座椅下抽出睡袋,柯九辛很快走過來接過了睡袋,還給她講解,“其實這個睡袋可以完全展開成一個平面,然後直接鋪在帳篷裡就當墊子使了,還好現在不冷,墊一個睡袋穿着衣服也能睡。”
隊員在這邊忙着,步景明則是從車上拿出了一些糧食和廚具,他們一行人還沒吃晚飯,又打了一場架——盡管都是他在打,也該餓了。
之前拒絕在小草基地吃飯,除了不想多花費這個基地的物資之外,就是不想自己這方拿出太好的東西惹人眼紅。
無論是天明基地的供給,還是一路上出于各種原因搜集得到的物資,步景明小隊的成員吃得在末世中意外的還不錯,有蛋白質有碳水,經常可以葷素搭配。
步景明把東西帶下車,看見柯九辛把帳篷搭好以後,又重新上車打算把江入年也抱下來,然而,他一擡頭,就看見黑暗中,那雙眼睛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睜開了。
“年年。”
“……”
心裡難以自抑地湧上些許失望,步景明坐到他的身旁,擡手輕輕撫上纖長的睫羽,“……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空洞無神的眼睛給步景明帶來濃烈的陌生感,明明江入年就在這裡,觸手可及,二人之間卻又好像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銀河。
這五年裡,步景明不止一次的想過,當初為什麼要吵架,為什麼要因為想冷靜冷靜就抛下江入年去那麼遠的地方。
區區幾百公裡,對末世前的現代社會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可在末世爆發後,他卻足足花了數個月的時間才重新回到已是廢墟的學校。
早已經趕不上了,他就此,徹底失去了江入年的任何消息。
步景明想到當初在山河基地得到的線索,眼神難得變得狠厲。
必然是有人在暗中對江入年下了手,将他囚在那樣冰冷的地方不知幾年……
并且,假如丘月月的說法并沒有誇大的成分,那他在地下室看見的,那麼多的“神賜”,還有散布在外和已經使用的……步景明不敢想,江入年是怎樣忍下這麼久以來刮頭斷骨的痛苦,是怎樣堅持着直到他姗姗來遲。
喉頭哽得厲害,眼眶發熱,步景明以為自己要久違地掉下眼淚了,可實際上,他隻是珍惜地把江入年摟進懷裡,又調整成平躺的姿勢打橫抱起,将江入年抱下了車,帶進其中一頂帳篷裡。
雖然丘月月說,江入年可以在脫離營養液後這麼睡五天,但步景明不可能不考慮他的生理需求,即便天賦再怎麼強悍,三天不喝水也是會出問題的。
帳篷裡除了鋪好的睡袋外,空無一物,步景明将江入年放下後,發覺一會兒吃飯喝水的時候江入年沒有一個舒服的維持姿勢的環境,帳篷可不經靠。
步景明想了想,離開帳篷,就進尋找了一棵略粗的樹,用暗影輕松折斷一節下來,就這麼帶着回到了營地,随後将那節樹幹放在了他們的帳篷後。
這樣,江入年就可以坐得舒服一點了。
睜開眼的江入年和閉眼昏睡時完全不一樣,主要體現在身體情況上:昏睡時是柔軟而沉重的,疑似清醒時,就如一個可以擺動的木偶娃娃,軀幹僵硬,但能維持住某個姿勢。
步景明重回帳篷裡的時候,帶着一個巴掌大的罐頭殼和兩張烙餅,還有一個水瓶。
烙餅是他吃的,而外表是水果圖案包裝的罐頭裡裝的卻是溫溫熱的土豆泥。
中午的粥江入年就沒吃多少,步景明總擔心他餓着,晚上就從車裡找了土豆出來碾成泥,再撒上一點鹽,做了一份格外簡單的土豆泥。
江入年順着步景明攙扶的手臂坐起,隔着帳篷布靠在粗壯樹幹上,一對眼珠一動不動,那裡仍然照不進任何事物。
但他很乖,遞到嘴邊的食物會張嘴咽進去,湊過來的水杯也會好好含住,隻是,罐頭裡的土豆泥沒喂兩口,他突然渾身顫了顫。
随後,他像是突然活了過來,揮動着手臂打開眼前的勺子,頭一歪,喉嚨誇張地蠕動兩下,還沒消化的土豆泥被盡數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