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好幾年沒見了,一眼就認出我?”
周蓑雲扶了扶金絲眼鏡,“而且我還穿成這樣。”
“咱兩什麼關系?小時候一塊摸黑去墳地找吃的,你抹了煙灰我也一眼就認出你。那些年都當白過了?”
江春是一個孤兒,在村裡經常受欺負。
“誰半夜三更去給你剪鎖?誰不吃不喝也要給你送吃的?你都忘了?”江春眼眶紅了。
“就是因為我把你當朋友,我才問,誰讓你過來找我的?”周蓑雲仍舊平淡地問。
江春有點怵,周蓑雲的狠勁他見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我發誓,我來這兒是陪我男友旅遊的。”
周蓑雲打量他後脖子,沒有抑制貼。“你男友呢?”
“在樓下等我。”江春别扭,說:“我跟你不同,我沒什麼技能,長得也不怎麼好看,有個男朋友照顧着已經很幸運。”
周蓑雲思考了一圈樓下的客人,是有那麼一個男人穿素黃工裝背心,正和人兜售景區特價票。
“你男朋友做什麼的?”
“代理商啊,給人當中介,賺得不錯。”江春解釋:“我過兩天就走了,一走咱們肯定以後不會再見面,所以我才約你出來。當年我趕去你家時候,你已經被周家接走了,你養父母半句話不吭,這麼多年你也沒登過一次扣扣,也沒寫過一封信,我以為你家裡把你送出國了呢。”
周蓑雲跟他碰杯,笑得不真切:“你小子當初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還怪我?”
江春也笑:“那不是因為人死了,我怕有人賴我頭上,村裡就數我最好欺負,安個罪行丢進牢裡,外邊誰會給我打官司?”
周蓑雲話說到這,緊趕着問:“那個人怎麼死的?”
江春嘴快:“自殺呗。他把人家糟蹋了,自己就跑到河邊喝農藥,倒進水裡死了。”
“你不救他?”
“我喊人了。路上遇到沈奮雄,他騎車去喊人來,結果還是遲了。”江春悻悻,苦悶道:“你也是倒黴,為什麼放學去那裡?這不都要回周家了。”
周蓑雲:“我根本沒見到河裡有人,劉淩進騙我去河邊,說你在河邊給人打了。我也壓根不知道我爸已經聯系上我親生爸們。直到車子開進村,他們才叫我去收拾行李。”
江春咕哝:“是不是劉淩進想着把你送進去,你就徹底沒辦法回周家,他兒子就能繼續當太子爺?”
“辦案的人上心,要求做屍檢,所以我感謝法治社會。”
講起舊事,周蓑雲心裡像有一個無底洞,燒着一團無明業火。
“所以你也不能怪我跑路,我怕他們把我和你都送進去吃牢飯,而且你罪名摘了,指不定大家還怪我見死不救。”江春大倒苦水:“你都不知道我在村裡的日子有多難。”
“看得出來挺難的。”周蓑雲盯着他磨毛邊的格子襯衫袖子,說:“我們也是朋友,有困難可以直接說。”
江春咕隆大口喝水,杯子咚地砸桌上,說:“馊魚,你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的好日子,我絕不拖你後腿。你一定要出名,那樣就算我沒辦法再見到你,也能指給别人看,說這是我哥們,大明星。”
“好。我争取給你長臉。”周蓑雲跟他碰杯。
江春此刻才舒口氣,終于從周蓑雲的臉上看見了歲月禮遇之後的恬然。
回到酒店,周蓑雲召喚隊友,四人湊在一塊熬夜趕工。
四人在強大、包容的概念詞共識上發散,提出曲子前奏一上來就要是暴風雨式的和弦,直接洗禮聽衆的耳朵。
通過連複段來加深那種強大、堅毅的感受,步方期的鼓點率先用力地亮相。
為了避免用其他組會用到的吹奏類傳統樂器,周蓑雲提出用錄制的編鐘音以及人聲來墊音,增加氣勢。
此外,詞的方面力求在大氣、博愛中,讓個體也找到共鳴。
鄧岱根據詞的方向,哼了一小段前奏,周蓑雲調整了前奏進入主歌的旋律。
之後一切像帆有了風向,四人都在統一的方向上頭腦風暴。
第二天早上,周蓑雲用電腦錄了一遍簡單的詞曲,導出文件傳到其餘人郵箱,然後四人洗漱完,齊齊整整去吃早餐。
酒店餐廳,其餘組也出現了一副像被喪屍咬過,肢體僵硬,面容蠟黃的症狀。
姜随樂了:“大學期末考試後的飯堂也是這樣。”
周蓑雲打個哈欠:“卷生卷死。”
鄧岱收起手機,說:“一共兩家酒吧騰出來當排練場,排練登記表上面隻有下午五點有空位,我填上了。”
姜随:“下午六點酒吧就關門接客,五點我們排個錘子。”
鄧岱:“本來昨晚我就想填了下午兩點,兩點到四點半還有兩個多小時,但是酒吧老闆把位置鎖死了,剛剛才開放。”
周蓑雲拉開公共編輯的排期表,兩點到四點半的那組是《黑鲨大殿堂》,撈騰墨飛的那組。
周蓑雲:“我們回去把曲子和詞弄一個完整版本,下午排練後再調整一版,明早把demo傳給節目組,其他的現場彩排再調吧。”
時間緊,沒辦法打磨作品,大家都理解這種倉促上台的情況。
果然四人分開滾回房,閉關寫歌,到下午兩點對了一次,沒啥問題,步方期開始制作舞台演出的畫面資料。
周蓑雲看到步方期用Pr剪出來的素材,不得不當場跪在床上喊一聲:“步哥,你是神。”
步方期:“我以前在廣告公司當後期,覺得憋屈才去學打鼓的。”
四人出發去排練。
為了避開直播鏡頭,周蓑雲領着隊友從廚房後門溜出去。
工作人員會清完上一場排練的選手,才讓下一場的人進去,來保證賽前不互相抄襲的情況。
四人趕在酒吧做生意前,火急火燎走了五遍,效率高得不像第一次配合。
排練完,周蓑雲收拾東西,姜随又在那裡5G沖浪,咋咋呼呼說:“簡老師怎麼也去排練現場?這不是你那個朋友嗎?”
周蓑雲湊過去看,簡遼燃和江春坐在酒吧的桌邊玩牌,拿簽子當籌碼,簡遼燃手已經摞了一小疊,江春急得滿頭大汗撸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