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知不覺，季清叙租住的小區近在眼前。

怕車開得太進去，明天開不出來，她在小區的巷子外就停了車。

拎上孟向珩留給她的熱飲和保溫袋下車時，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要不要給孟向珩發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家了？

但想了想，她又覺得這樣未免顯得過于親密，怕孟向珩看見信息不自在，導緻她也跟着不自在，季清叙也就作罷。

哪知等她上了樓，剛把手裡東西放到餐桌上，包中手機便振鈴兩下。

季清叙拿出來看，是孟向珩發來的微信。

知意哥哥孟總：【到家了嗎？】

季清叙一怔，幾分意外。

随後，她才若無其事回：【嗯，剛進屋。】

知意哥哥孟總：【好。】

過了幾秒，孟向珩又發來一條。

知意哥哥孟總：【今後如果不是一起到某個地方，到了目的地就互相報備一下，好讓對方知道自己一切都好。】

季清叙捧着手機，一時盯住屏幕沒動。

“報備”這種事，她與家人之間都鮮少發生。不過，以前每次與孟知意聚完分開，兩人倒是會互相報備。

再有就是之前的姚若，她曾真心将姚若納入自己的生活。

【好。】

季清叙回過神，給孟向珩發去一個字。

想了想，她也就順勢問起他今晚的安排：【你今晚要留在醫院還是回家？】

知意哥哥孟總：【留在醫院陪護，跟知意換班。】

片刻，他又補充：【護工和家裡照顧了好幾年的保姆阿姨都在。】

季清叙了然。

同是照顧病弱老人，不考慮情感，其他方面，孟家這樣的，到底比普通人家輕松。

她也就回：【這就好。】

孟向珩又問她：【你明天還到醫院麼？】

季清叙說：【去的。】

知意哥哥孟總：【明天時間湊得好的話，就一起吃晚飯。本來今天就想陪你吃晚飯，但看你實在太累，以及我也要回來陪爺爺。】

季清叙下意識擡頭。

房子小，卧室門就在幾步開外，門邊牆上貼了一面簡易試衣鏡，她看到鏡中的自己，果真一臉倦容。

感慨完他的細緻入微，季清叙回他：【好。】

孟向珩發了個ok的黃豆表情過來。

晚上洗過澡，季清叙又收到孟知意消息，約她明天看電影。

季清叙隻能無奈将自己要陪奶奶看病的事告知。

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她雖然從未細說，但孟知意也從很多細枝末節了解到她家裡大緻情況。

所以，當下孟知意也沒問你爸媽怎麼不管，隻說：【那我明天醫院找你吧，反正我也要去看爺爺。】

季清叙說：【也行。不過不用特意，趕得上就來，趕不上就不用過來了。】

但剛發送成功，她猛然又想到明天若是跟孟知意見了面，她萬一不小心露出破綻，提前叫孟知意知道了她與孟向珩領證的事怎麼辦。

可轉念一想，孟向珩也提過，老爺子身體已經不用那麼小心翼翼了。再加上，也不是真要瞞一輩子的事，順其自然吧。

孟知意：【嗯嗯！】

季清叙繼續處理完其他信息，這才按滅手機，熄燈睡覺。

這一天過得太累，并非體力，而是心累。所以閉上眼睛後，她沒多久就睡了過去，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直到隔天被鬧鈴叫醒。

起床收拾一下，吃過早飯，她就再度前往醫院。

奶奶住的雙人間，還算寬敞。季清叙進病房時，小姑去領最後一份報告單了，隻有大姑陪着奶奶。

大姑正給奶奶掖床尾的被子，安慰老人家：“醫生也說了，就算真的是，也可以手術切除。現在又不是以前醫學不發達的時候。”

扭頭見侄女進來，又撇撇嘴，扯出個不怎麼友善的笑：“清叙這麼早就過來了呀，吃過早飯了嗎？”

季清叙隻作看不懂大姑臉色，隻完成任務：“嗯，吃過了。”

又問，“你們呢？”

大姑說：“我和你小姑吃過了。你奶奶心事重，吃不下，被我們勸着吃了幾口。”

季清叙點點頭，雙手揣在羽絨服兜裡，在病床邊站定。

大姑掖好被子，直起身又說：“你媽一直在說你找了個了不得的老公，現在奶奶住院，怎麼也不見你老公出個面。不是說很有背景麼，也不給奶奶換個好點的病房，找最厲害的醫生。”

季清叙看向大姑，說：“他忙，大表哥不也忙得不見人影麼？大表哥還是奶奶最寶貝，付出最多的呢。”

大姑冷臉瞪她。

季清叙無所謂，面無表情看回去。

正無聲交鋒着，門口又有人進來，是孟知意捧着花和果籃過來了。

季清叙忙迎上幾步：“你怎麼也這麼早？”

孟知意笑說：“中午臨時約了人，我怕時間不夠用，就早點過來看看。”

季清叙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都跟好友說了不用特意來，好友還是特意跑了一趟。想想又覺得是自己沒把家裡龃龉跟好友說清楚，好讓好友知道這一趟其實并不值得。

她将孟知意帶過去給奶奶大姑介紹。

孟知意同兩人打完招呼，又關心詢問了幾句。

奶奶和大姑見孟知意穿着談吐不凡，都在心裡訝異季清叙居然有這樣的朋友，面上也都和氣跟孟知意聊了幾句家常。

過了會，小姑拿着報告單回來了，一并過來的還有醫生。

小姑臉色凝重，季清叙一看，也就猜到了結果。

果不其然，醫生很快告知是乳腺癌，建議盡快按照昨天說的方案進行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