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叙問醫生：“大夫，術中有什麼風險麼？手術後确定不會再轉移複發？”

醫生正要開口，奶奶孫佑男這時忽然低低喚了大姑一聲：“雅婷。”

所有人都看向奶奶。

孫佑男同大姑說：“你給俊俊撥個電話，開免提，叫他一起聽醫生講，拿個主意。畢竟他是個男人，還是高材生。”

俊俊就是季清叙的大表哥馮俊赫。

衆人一默，醫生垂頭推了推近視眼鏡，略感無語地清了清嗓子。

季清叙礙于素質，隻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孟知意到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正要替好友出頭反問老太太一句：怎麼着，你孫女不是個高材生？她辛辛苦苦陪在這，你倒還看不上她是個女孩兒？！

但她剛挺了挺胸，就被季清叙拉住了手腕。

孟知意看過去，季清叙朝她搖了搖頭。

大姑其實也不願意打這通電話，不舍得麻煩兒子。

但這個情況，她也不得不打。

最終，是由醫生同電話裡的馮俊赫确定了手術方案和手術時間，就排在後天一早。

醫生離開後，季清叙也不再久留，說了句“那後天早上我再過來”，便同孟知意一起走出了病房。

快到電梯時，小姑從後面追上來：“清叙。”

季清叙回身。

小姑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說道：“奶奶年紀大了，有些事别放在心上。”

孟知意在一旁不高興地别開頭。

季清叙若無其事同小姑說：“好，我知道了。小姑，你快回去照顧奶奶吧。”

小姑面子盡到，也就點點頭，轉身回去了。

進了電梯，隻有她們兩人，孟知意說話便沒什麼顧忌：“早知道我就不買花和果籃了，扔地上也不給你家那老太太。什麼人呀！”

季清叙忙笑着哄她：“怪我怪我，昨晚腦子太亂，沒跟你講明白家裡這些人。害你這麼跑一趟，還替我受氣。”

孟知意歎了口氣：“算了，本來也是來看你的，其他都是順帶。”

說完，她想到些什麼，又說，“幸虧我沒自作主張給你奶奶安排VIP病房和乳腺科大手，不然真便宜了她。”

季清叙心說這兄妹倆做事腦回路還真像，第一樁就是想幫她安排病房和醫生，不愧是兄妹。

不過，在孟知意面前，她早沒了拘謹勁兒，直說道：“真有事我會跟你說的。”

孟知意也知道她們之間不存在客氣，就說了句：“行，反正随時找我。”

兩人在住院部一樓分開，孟知意直接往康複部大樓走去。

爺爺病房外，孟向珩正好從走廊盡頭打完電話回來。

孟知意不知怎的，鼻頭發酸，走過去挽住哥哥胳膊，悶聲道：“哥，我突然覺得，雖然爸媽很早不在了，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你，都很愛我，我好幸運啊。”

孟向珩淡聲：“昨晚又偷跑出去喝酒了？突然說這麼矯情的話。”

孟知意垂頭歎了口氣：“不是，我剛才去找清叙了。”

孟向珩一頓：“……說說，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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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叙坐進車裡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多了。

家庭四人群裡，爸爸恰好發來微信：【清叙，你奶奶那邊什麼情況？】

不等她回答，媽媽發語音：【她成天這不舒服那不舒服，能有什麼情況，自己心理作用呗。】

妹妹也附和：【就是，奶奶就是想被人捧着，剛好兩個姑姑也矯情，陪着她上蹿下跳。】

季清叙盯着屏幕沉出口氣，回複：【乳腺癌，已經定了後天早上第一台手術，左側□□全切。】

下一秒，妹妹撤回了自己的信息。

媽媽不會操作，記錄留在了屏幕上。

季清叙搓了搓額頭，有些隐隐的煩躁，像是想要毀滅一切，卻又使不上勁。

她自認已經做得足夠，在群裡留下一句“其他事你們問兩個姑姑吧，手術那天我會再來出現一下”，就退出聊天框，不再說話。

坐車裡發了會呆，正想着午飯去哪解決，手機又響了兩聲。

這回是孟向珩的微信：【還在醫院麼？】

季清叙回：【在，在停車場。】

知意哥哥孟總：【住院部那邊停車場？我去找你。】

季清叙一愣，問他：【你來找我幹什麼？】

知意哥哥孟總：【一起吃中飯。】

季清叙更奇怪了：【不是約了吃晚飯？】

雖然了解還不多，但她也知道他事情多，每日都有嚴謹的行程表，臨時調整行程意味着很多其他事也要跟着調整。

孟向珩沒跟她遮掩，直說道：【剛才聽知意說了她去你奶奶病房找你的事。】

他沒說太詳細，隻又說了一句：【怕你心情不好還一個人呆着，心情就更容易不好。】

季清叙忽然想起鴻宇項目酒會那晚他說的：至少我們已經是家人了。

在她的記憶裡，從沒有家人間擔心彼此心情好不好，或怕對方心情不好，特意安慰陪伴的畫面。

她家裡的所謂關心，大概就是說一句“你在外面吃好穿好住好，别委屈自己”，好像這麼上下嘴皮一碰，她在外面就真的不會受委屈了。

她目光定在孟向珩發來的這兩條信息上，片刻，回複：【好，謝謝你。】

發送成功，她又像昨天那樣，拍了張示意自己方位的照片發過去。

知意哥哥孟總：【好的。】

季清叙坐在車裡等了會，約莫七八分鐘，她便看到一個高大身影闊步朝她車子走來。

今天天氣也很好，雖然還是冷，但陽光明媚。

季清叙定定望着孟向珩走近。

他走在光裡，像披了一層金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