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你回房間。”他率先站了起來。
季清叙想說隻是回房間，也不是回多遠之外的另一個家，不用送也沒關系。
但也不知出于什麼心态，她沒說出口，隻跟着起身，笑着說了聲好。
等走進次卧門内，她又想起些什麼，叫住轉身離去的孟向珩：“等等。”
孟向珩回頭看她，濃眉輕挑：“還有事？”
季清叙兩手交織腹前，兩個大拇指互相打着轉：“你一般幾點起床？周末有賴床的習慣嗎？”
孟向珩了然，笑道：“我正常都五點半起床，先花一個小時健身，之後就開始新的一天。”
季清叙雙唇詫然翕張，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變态作息。
孟向珩似是看穿她在想什麼，笑着說下去：“你按你自己的生物鐘來就好，不用特意遷就我。”
既然決定了不再客套，季清叙也就直說道：“工作日我一般都會早起，沒辦法。但周末我會賴床，我也說不好幾點才會起床，全看心情。”
“知道了。”孟向珩聽笑。
“那我先關門了？”
“嗯，關吧。晚安。”
“晚安。”
季清叙笑着說了句，又擡起右手，跟他小幅度揮了揮。
回到主卧，孟向珩兜裡手機振鈴，是奶奶電話。
孟向珩阖上房門，一邊往衣帽間走，一邊接通：“奶奶，什麼事？”
付英惠道：“你還問我什麼事，我看是你太若無其事。”
老太太年近八十，但耳聰目明，精神矍铄，說起話來中氣也十足。
孟向珩低笑：“知意告訴您我領證的事了？”
付英惠聲音微沉：“自從你爸媽去世，你踏實接手鴻宇，我還一直當你終于懂事了，讓長輩們都能省心了，結果在婚姻大事上，你給我們來這麼一招，你簡直……”
孟向珩不接話，嘴角弧度淡了淡。
付英惠察覺孫子的沉默，也意識到不該提故去的兒子兒媳。
她調轉話頭，就事論事道：“知意先隻告訴了我，還沒敢讓你爺爺還有外婆他們知道。”
孟向珩這才重新開口：“你們催婚催了這麼多年，現在我結婚了，你們反倒要炸鍋。”
頓了頓，又說，“爺爺從ICU出來那晚，能開口說話時，還讓我抓緊結婚，還說他下次萬一搶救不回來，都沒臉下去見我爸媽。這些您都忘了？”
老太太一噎，輕歎一息。
老爺子同孫子說這番話時，她确實也在旁邊一起聽着。
除了這些，老爺子還說了，他這一生落魄過，也叱咤過，如今回頭看，所有傷痛都比不過兒子兒媳意外雙雙去世那一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恸然。
他竭盡全力活着，為的就是孫子孫女起碼有一個，能在他見證下完成人生大事，以後他去見兒子兒媳，也好有個交代。
付英惠當然知道這番話的重量。
但，老爺子這不從鬼門關回來了麼，孫子怎麼還跑去閃婚？
可眼下婚都結了，她也不能讓孫子連夜去換成離婚證。
“那我孫媳婦姓甚名誰，哪家千金，這總能告訴我吧？”
老太太真是不懂，既然都要跟家裡公開了，那孫子怎麼連新婚妻子是誰，都不願意透露給孫女。
孟向珩說：“您見過的，知意那個好朋友，季清叙。去年來過大宅一次。”
說完，他又叮囑，“再瞞知意兩天，等爺爺出院那天再說，免得她咋咋呼呼找過來。清叙她……這段時間比較忙，也比較累，需要好好休息。”
“什麼？”
付英惠完全懵了，“那個小孩不是有男朋友麼？”
當初看見季清叙出現在家裡的第一眼，付英惠一下子被季清叙吸引，心裡還琢磨着，如果是季清叙這樣的相親對象，孫子應該不會再拒絕相親。
所以，當時初見寒暄時，她還試探了一句，小孩有沒有男朋友。
小孩腼腆，說話也慢條斯理，倒是孫女嚷嚷着替她搶答：有啦！我們同校學長，是一家大廠程序員，現在都做上小領導了，前途無量呢！
之後，兩個女孩便手拉手，一起上了樓。
孟向珩說：“早分了。”
他還記得季清叙來大宅那天傍晚，他上樓去妹妹房間，叫兩位年輕女士下樓吃晚飯，結果意外聽見季清叙在裡頭同妹妹說男友劈腿的事，兩人一時齊聲痛罵，一時又一起哭。
他無法忘懷當時自己意識到季清叙即将恢複單身的那一刻，心中些微的湧動。
付英惠聲音略低，幾分試探：“是……因為你麼？”
孟向珩聽出奶奶誤會，失笑：“您當我什麼人，又當清叙什麼人？是她前任犯了錯，被她分手，之後我才趁虛而入。”
老太太前中文系教授的職業病犯了，糾正：“注意措辭，就算不是因為你，你「趁虛而入」，這很光榮麼？”
“是，我錯了，奶奶。”
孟向珩聽出奶奶語氣松動，立馬識趣認錯。
付英惠沉默片刻，說：“證都領了，還能怎麼辦？你爺爺還有外婆家，我跟知意去搞定……你呀，小時候多懂事多讓人省心，怎麼偏偏每個人生節點，都要做出些讓人大跌眼鏡的事？”
她頓了頓，不再提舊事，“好在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歡，想來他們也隻會氣你不打招呼就閃婚，不至于生氣你找的這個妻子。”
孟向珩目光虛空地落在衣櫃一角，片晌，才低聲說：“謝謝奶奶。”
付英惠說：“還得盡快挑個日子帶那孩子到家裡吃飯，領證這麼大的事，被你弄得這麼倉促，我都擔心那小孩覺得不被重視，受了委屈。”
孟向珩忙解釋：“她不會這麼想。”
付英惠微微揚聲：“你說不會就不會？你是女孩子，知道女孩子怎麼想？”
孟向珩不吱聲了。
付英惠低哼一聲，又叮囑一句：“對人家好點。你做生意，身邊誘惑多，但你心裡要有數。”
這是完全支持了的意思。
孟向珩莞爾：“知道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