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門中遇襲弟子可都遇過此事?”他急急道。
衆長老搖首,“這般細碎小事,他們未曾說過。明日待他們醒來後定要詳問。”
廣源宗掌門愁得臉上長出許多細紋,無比希望女娃能奇迹般找到字,一舉解決他的煩惱。
然而女娃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這會兒已近寅時,年歲更小的城中村居民早就倒在家人懷裡睡去,她能撐到這個時候才閉眼已經很令人意外。
廣源宗掌門隻得擺手散會,吩咐沈秋每日盯着女娃翻書。
沈秋應下,餘光瞥見小小沈被沈姨輕柔抱起,浸在美夢中咂摸嘴,絲毫不知苦難日子即将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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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受傷的弟子們陸續轉醒,祝嫣跟着長老們一一前去探望,大部分人表示自己的發絲在打鬥中被削去過。
于是修玄道的長老們開始忙碌起來,聚在一起查閱追蹤術典籍,探讨模拟黑袍人使用的術法。英萃堂外常能聽見他們面紅耳赤的争論。
戚玉亦書信一封寄給常緣,請她幫忙調查。
廣源宗掌門是最哀愁的。襲擊之事本就鬧心,為意外逝世的修士安排後事已經令他焦頭爛額,更不必說數十個門派、上百名修者還因故絆在這裡,為了供他們吃住每日銀子嘩啦啦地流,規格還不能降低。
其實有幾個門派很不好意思地向他辭行,但他苦苦勸說,說追蹤術還未解開、黑袍人趁着他們聚集正等着想多殺幾個,他們一走準被盯上。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硬是把人勸住了。人人贊他胸懷開闊、有仁愛之心,其中苦楚隻有他知。
最後還是人數最多的齊雲派帶頭送上謝禮,裡頭全是白花花的銀兩,其他門派紛紛效仿。
這次廣源宗掌門沒有出面,由首席大弟子、廣源宗大師兄講了通場面話後客氣收下。
同門的離世讓整個廣源宗黯然了三日,直到屍體紛紛火化,衆修士一齊為其送行後氣氛才回歸正常。
沈秋照例押着女娃識字。
讓幼童專注看《解字集》是件非常難的活兒。她正是愛玩的年紀,又對修道充滿憧憬,注意力總被修煉比武的弟子或不經意舒展的仙草吸引,蹬着短腿四處跑。
她是目前唯一線索的重要關鍵,沈秋不放心她想跟着,卻總被她推回去。
“我要自己玩,别跟着我啦!你現在就是那書上的字,不想看。”
沈秋隻得放棄,貼在她耳邊小聲叮囑,“别人給你吃的不能馬上吃,往角落裡蹲一下,如果食物沒掉,你才能吃知道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往角落裡蹲一下,但女娃還是答應了。
沈秋看她走遠,甩甩翻書翻得酸痛的手,伸了個舒服的懶腰,發覺客院裡不知何時擠滿了廣源宗弟子。
為了便于分辨招待客人,他們這幾日都身着統一鵝黃色服飾,此時個個手裡搬着巨大的木匣,互相吆喝着擺桌、挂畫、貼剪紙,好不歡騰熱鬧。
做客的弟子們探頭探腦,沒一會兒也加入進去。
沈秋幫禾月明把帶着小屋頂的木桌搬到客院外頭的小道邊,又從一箱子寫滿姓名的木牌裡拿出一個挂在屋檐下。
這看起來像凡間小販的攤子。
“這是做什麼?”沈秋疑惑不解。
禾月明忙活得臉頰紅撲撲,嘴角勾着笑,“再三日便是乞巧節,掌門說一時半會兒追蹤術也解不開,想留大家過節。”
“客院這兒是小型市場,小攤上到時什麼都有,你們可以用銅币或物品兌換喜歡的東西。”
沈秋大為震驚。
山上過乞巧節?這是什麼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何況還是在死了數個修者的緊要關頭?
她出了門才發現到别派有多麼快樂!
怪道禾月明那般愛笑,她若是從小長在廣源宗定能比現在開朗數倍!
禾月明不明白自己說的明明是好消息,怎麼沈秋反而一副強顔歡笑的樣子,試探着問,“他們說齊雲派的人都是武癡,不喜歡過節,是真的?”
“……乞巧節還是喜歡的。且不能算武癡,還有許多同門不練武。”
禾月明長“哦”一聲,朝她擠眉弄眼,“我懂,武癡也逃不過乞巧節。怎麼樣,你會很期待嗎?”
她聲音不大,但也沒刻意壓低,周圍的修者聽到後便悄然靠近,眼神似有若無往這瞟。
沈秋略感奇怪,“當然期待呀。”
禾月明又“哦”了一聲,把她推到别出去讓她自個兒玩,自己則扭身和同門們湊一塊兒繼續搬桌子。
她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什麼,一陣抑制的怪笑爆發。
“……”
沈秋滿腹疑惑無處問,回到自己房前等女娃回來,順道看那倆劍穗學得如何了。
沈姨早起便開始忙,被莫緣和祁思語纏得半寸也離不得,手把手教他們染絲、曬絲、編織。
兩個大小夥學針線委實少見,在籬笆圍成的客院裡跟風景線似的,誰進來都要在那駐足看一會兒。
還有人興緻大發也想動手試試,被莫緣攔下,“沈姨這實力哪能随意教人?都要先掏錢的。”
那人便笑問,“要多少?”
沈姨不知所措,莫緣幫她開價,“五十文串一條手串,八十文一條項鍊,手帕刺繡啥的,看花紋針腳吧!按難度算!”
“那做條手串吧。”那人爽快道。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沈姨這幾天收獲頗豐,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慶幸當時襲擊發生後自己壯着膽回房中,把所有針線飾品都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