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緣愕然回頭,發現她的頭越垂越低。
“大大沈是不是在休息?睡這麼久很累吧?”她嗫嚅着,語速緩慢,“其實我也沒有很想見她。”
說完她轉身就跑,兩隻甩動的手臂不斷交替擦臉。
客院外的沈姨、沈大牛欣慰地笑起,拍拍她頭攜着一衆孩子遠去。
祁思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就他們二人如何能在乞巧節忙得過來?那麼多孩子總要有人看着。”
莫緣道:“小小沈吧,說起來沒聽沈秋說過她名字叫什麼。”
祁思語不解,“她不是孩子嗎?”
莫緣點首,“她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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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沈秋轉醒時外頭正是喧鬧的時候,男男女女嬉鬧調笑。且因着男修士占據大多數,那聲浪幾乎要震動房屋。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放在了窗台,沈秋披上外衫,抹黑将木窗撐開。
饒是做足了準備提前把頭偏去,她還是被亮眼的光線刺得閉上眼。閉上時,眼皮上映出一片紅紅的虛影。
看形狀好似是一束插在瓷瓶裡的花。
廣源宗竟這麼貼心,乞巧節還會送花?
她緩緩睜開眼。
随即蓦地瞪大。
秘境中稻草人偶曾贈予她的茶葉猶如救命稻草,支脈紋路早已刻在腦海中。
和眼前的、和眼前的——
她小心翼翼掏出隻剩半片的茶葉與窗台上的“花”比對——和眼前的長得一模一樣!
當時雷劫劈得她前進不能,千辛萬苦從集市去到境中境卻連小茶樹的影都沒瞧見。若不是莫緣帶她見了何叔,必定是一無所獲地回來。
如今瓷瓶裡兩三支短短的茶樹枝幹上長滿了小枝條和小葉子,摘下來處理後便能直接泡水喝,可以讓她舒服上好些日子。
是誰?大師姐、祁思語……還是莫緣?
她癡癡笑起來,抽出茶枝細細端詳。
雖然她運氣不好,但她的同門運氣好呀!這是多麼有愛的一刻!
不論是誰,她決定這兩天對祁思語态度好點。
祁思語恰巧從不遠處匆匆路過,餘光瞥見沈秋手裡的茶枝驚得頓了頓,低聲自問,“我有摘這麼大棵嗎?”
沈秋沖他招手,“謝謝你祁二三!”
祁思語瞪她一眼跑了。
她不以為意,喜滋滋把瓷瓶端回房,飛快洗漱換衣,神清氣爽打開門。
然後四五塊兒臉巾重重糊上臉,還有柳條往她身上抽。
“……”沈秋試圖把臉救出來,結果被大力摁在牆上,拿着臉巾的四五隻手狠狠将她擦了一頓。
她“嗚嗚嗚”硬是沒說出一句話。
等到那些臉巾終于離開,她顫巍巍擡手輕撫自己的臉。
“放心,沒破皮。”禾月明指指旁邊人端着的水盆,“我們一大早起來接這晨露,統共隻接了五盆,萬萬不能浪費。”
“這可是牛郎織女的眼淚,還是從仙花仙草上流下的,用這露水擦臉擦手,能教你眼明手快遇着良人。”
其他人喜氣洋洋打開木匣,現出盒裡的幾隻小玉杯,“乞巧飲露水,能祝福婚姻純淨,道侶一心一意。”
廣源宗這幫修士開朗熱情得讓人難以招架,沈秋實在撐不住,一句“這露水是不是很多人洗過”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拿起小玉杯先把露水幹了。
意外地好喝,沈秋沒忍住又喝了一杯。
仙草仙花上的露水果然非同凡響。喝下去後全身經脈洋溢起一股暖流,随着靈力遊至眼部瑩潤雙眸,行遍全身後身體明顯輕快許多。
倒與那“眼明手快”相應,怪道修仙界比凡間更信乞巧節,的确靈驗得很。
衆女修笑作一團,用百靈鳥般清脆好聽的聲音叽叽喳喳逗她,“沈道友,可有人約你同遊乞巧呀?”
沈秋恨不得手裡的小玉杯是臉盆大的碗,這樣便能把臉埋進去,“并無。”
“這兩日總有個男修往你這兒跑,他沒邀請你嗎?”禾月明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滿叉腰。
沈秋微微勾唇。
是莫緣吧?他來找自己作甚?還被人抓住了尾巴。
這般想着她脫口而出,“并無,乞巧節哪能随意混在一起?”
“混在一起?”手持柳條的女修抽她,佯裝惱怒,“沈道友是在說我們嗎?”
六七個女修土匪一樣圍着人,逮住每個剛起床的修士擦臉灌水,說是混不過分。
沈秋知道她誤會了,忙擺手否認,“是莫道友,他是心有所屬之人,乞巧節意義非凡,想來不會來邀我的。”
女修們安靜片刻,再次追問。
“真的有?”
“可我并未說那男修是莫道友。沈道友,他有小青梅一事,是不是唬我們?”
她們居然如此敏銳。
沈秋面露異色,自己為何要想起莫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