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崖城,我們找到王譽淵囤太子撥下赈災糧的糧倉,不過裡面沒多少糧,全是贓錢。必然是王譽淵兄弟倆想發财想瘋了,偷偷去賣了,又沒給太子分…如此,無法給太子交代,更無法對崖城百姓交代。”祁荻很快搶答,義憤填膺。随後又眼神一轉,看到常穗點頭示意,繼續說下去,“他認出師父身份,不知在怕什麼,總之心虛了!于是率手下燒了糧倉。”
“畢竟我是吳家人,祁聿修表面上又是太子黨。他既害怕我向祁璿報信,又害怕我将糧倉位置告知崖城難民,那群人如今可最是‘嫉惡如仇’,聯合起來進去搶了他的錢也不是不可能。”常穗補充道。
“他怕了,那麼會去找誰幫忙呢?”她将問題抛給祁荻。
“他哥哥,王昌宏?”少年回答。
“正是。當夜他就運贓錢進京,可恰巧路遇那些逃難的崖城百姓,搶了他的錢,還把他打的半死不活。幸好王昌宏及時趕來,将他帶回家療養,卻不料還是沒留住。”她繼續解釋。
祁荻啐了一口:“那群人在城裡乞讨時裝得病弱,搶劫打人倒猛的很!還好師父有先見之明趕走他們,不然就靠這些人?田畝改制的事我看真是夠嗆。”
“你去崖城前讓阿算将引穗樓賣給王昌宏了,不過幾日那群難民進城便肆意打砸京城糧鋪,搶奪糧米。”謝奚亭蹙眉,暗暗松了一口氣,“若沒有這檔子事…看到引穗樓提前當鋪免與一難,獨善其身,太子定然起疑,王昌宏也必不會善罷甘休,阿算未必能應付。”
“我本意并非取王譽淵性命。”常穗垂眸,“隻是想讓他們損失一些贓錢。給那些崖城難民用作吃飯錢,總好過讓王家人拿去秦樓楚館。再加之,賬目上的空缺,如何向太子解釋?王家焦頭爛額,祁璿也會忙于收拾殘局給皇上一個合理的解釋,便一時顧不得去找阿算的麻煩。”
謝奚亭冷笑:“死了也好!王譽淵兄弟幫狗太子搜刮民脂民膏多年,逼死了多少人?早該償命。”她忽然拽住常穗的手,“但你冒險走地道就為說這個?”
“不是…”常穗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我家的密道無人可及,也是個難得的大工程。想讓小孩開開眼界罷了。”
謝奚亭望向祁荻,少年正為方才聽到王譽淵王昌宏兄弟二人的惡行而憤憤不平,緊鎖眉頭,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中還蒸騰着怒氣,似乎中和了幾分少年稚氣,顯得格外成熟了些。
“歲歲啊,你還真是喜歡你這個徒弟。”她笑着歎息。
祁荻愣了一下,瞬間又變成那副不值錢的樣子,嘴角難以抑制的上揚,眼神挪到常穗身上片刻都不願離開。
“吵什麼呢?客人都來了,還在鬧!失禮至極!”謝奚梧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你這親是不想成了?”
三個人齊齊顫動了一下。
“還沒成親就住到常府,本就不合規矩,你還!”他越說越氣,徑直走過來。
常穗立刻擋在謝奚亭身前阻攔。
“還有你!你表哥就是個不靠譜的,你也不操心!成婚這麼大的事!”謝奚梧立刻轉移了目标。
祁荻見狀,腦海中立刻上演了一出大戲——
他英勇無雙的擋在常穗面前:“謝奚梧先生,我師叔成婚的事我們七日前才得知,師父還得帶娃、還得操心生意…很忙的,哪裡顧得上?”
謝奚梧回答:“哦?我竟然不知歲歲有這麼辛苦,看來是我草率了。”
祁荻:“以後可不許欺負我師父了,等我做了皇上,這就是皇後!我的師父,我來護!”
謝奚梧捋着胡子:“九皇子殿下,你善解人意、又重情重義,難得!在下實在佩服!”
常穗笑的很溫柔,臉上還帶着紅暈:“阿荻,謝謝你。”
他從幻想中抽離,三兩步走到常穗面前擋住她。
“九皇子?”謝奚梧蹙眉,“朝中計第八篇,背。”
“什…什麼?”祁荻愣住了。這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啊?不應該贊歎他的勇敢果斷以及重情義嗎?什麼朝中計,他似乎…多日沒背過了。于是少年頓在原地,幾度欲張口,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字。
“哼!”謝奚梧看着三人排成一排的滑稽模樣,恨鐵不成鋼般冷哼了一聲,甩袖轉身,“不成器。還不趕緊過來?”
一對三完勝。
正殿内,四處是一片喜慶氣氛。謝奚梧已經坐在門口處接過來兵贈送的賀禮,耳畔都是祝福聲與笑聲。還有…
謝奚亭抱怨的聲音。
“太重了。”她伸手要去扯蒙在頭上的紅蓋頭,卻被婢女攔住,隻好隔着那層布抓了抓頭飾,“打仗都沒這麼累。”
一旁的喜娘們戰戰兢兢,想勸又不敢勸——這位新娘子可是在戰場上砍人如切菜的女将軍,誰敢逼她戴滿頭的金钗玉飾?
“表哥說,你若實在嫌重,便再少戴幾支。”常穗倚在門邊,手裡捧着一個錦盒,眼底含笑,“他已經挑了最輕的給你。”
謝奚亭指尖微顫。“算了,忍忍…其實也還行。”她低聲道,耳尖卻悄悄紅了。
喜樂高奏。
常稷一襲大紅喜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含笑地站在堂前,目光卻頻頻往内室瞟。
“晚舟兄,急什麼?”一旁的好友打趣,“新娘子又不會跑了。”
晚舟,是常纭為常稷取的字。他四處雲遊名聲不小,旁人一般都這樣叫,謝奚梧謝奚亭兄妹與常穗除外,不過如今看來,這例外應該加一個祁荻了。
“難說。”常稷輕笑,“她若嫌麻煩,說不定真會翻牆走。”
“她敢走?我定會幫你抓回來。”謝奚梧忽然出現在身後,“不過,就算你我是至交好友,你若敢對我妹妹有半分不好——”
“奚亭是我一生所求,又是摯友之妹。我絕不負她。”常稷咬字很重,帶着很大的決心,“若讓她受了一點委屈,我親自到謝家自裁謝罪。”
“那倒不必,我怕鬼。”謝奚梧難得笑了。
話音剛落,喜娘高呼:“新娘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