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烨兒,我不光是男子,還是你的太傅。”
“到時候天下人會如何議論呢?說你為帝諸事英明,卻偏偏喜好男子,還與自己的太傅不倫苟且。”
“你要做英主明皇,就不能留下我這個污點,毀了你一世之名。”
蕭臨烨怎麼都沒有想到,裴蘭卿這些日子以來竟是因為這個,才故意隐瞞真相,才故意讓自己去誤會他,傷害他。
他的心中又生出痛意,聲音沙啞至極,卻帶着無法抹去的帝王威嚴:“我連弑君奪位的事都做了,還怕天下人議論?”
“我隻要太傅留下來,百年之後大齊在我手中海晏河清,我不信還抵不過那麼幾句流言蜚語!”
裴蘭卿被他這豪言壯語說得發愣,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無奈,他放松了身體,靠在蕭臨烨的肩上,聲音像是舊時為他念書那般溫軟,柔柔地流入他的心間。
“太傅相信烨兒,必定能成就一番霸業。”
“但……烨兒,太傅比你年長了十歲,如今已經是病容衰敗,再過幾年恐怕就更顯老态。”
“你如今正值盛年,以後三宮六院多少絕色佳人,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實在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說不定到了那時,你再想到我這個年老貌衰之人,也隻會笑自己年少糊塗,反而厭煩拖累了你……”
“說到底,太傅還是不信我。”蕭臨烨聽出了裴蘭卿話語中的寞落,打斷了他的話:“我自十六歲起察覺到自己對太傅的心意,這些年來不曾改變,日後再過十年、二十年也絕不會變。”
“太傅顧慮什麼三宮六院,我就立誓此生隻太傅一人,太傅怕我日後嫌你面容老去,我如今就幹脆自毀面容,到時候誰也嫌不了誰。”
“若是做到這般,太傅還是無法心安,非要去那青松書院,我就幹脆也不要這天下了,随你和孩子一起去那裡隐居,想來倒也逍遙快活。”
“你這是說得什麼荒唐話!”裴蘭卿心中又痛又急,生怕蕭臨烨真的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可蕭臨烨隻是不依不饒地抱着他:“反正我就是要定了太傅了,你若是肯留下,我便做盛世明君。”
“你若是非要走,那我抛下一切随你而去。”
“我蕭臨烨的命數如何,大齊的未來又如何,全在太傅你一人手中了。”
裴蘭卿一時哽咽無言,他知道蕭臨烨既然說得出口,那邊必定句句出自真心,句句說到做到。
心思激蕩間,他忍不住又咳喘起來,身體無力支撐,卻被蕭臨烨緊緊抱在懷中,為他撫拍胸口順氣。
“太傅……”蕭臨烨心疼裴蘭卿的身子,但此刻隻有将事情徹底挑明了攤開了,才能永絕後患:“是去是留,烨兒隻等太傅一句話了。”
裴蘭卿被蕭臨烨那雙手臂禁锢着,也終于明白,自己此生注定被這情所困住,注定再無法與蕭臨烨分開。
他望向這個自己親手教養長大的男人,在他的目光中緩緩地點了點頭,含淚說道:“好,我留下來。”
蕭臨烨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久久地抱着裴蘭卿,久久地沒有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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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明黃色的簾帳,照在大殿的禦階上,蕭臨烨雖未正式登基,卻已經坐上了那盤龍金椅,看似淡然的目光中含着無人能抵的威嚴,看向殿中的群臣。
“禮部拟定了三個登基的吉日,殿下擇選。”
那日鳳昌宮之事塵埃落定後,蕭臨烨一掃之前的沉郁,帝王之氣更盛,眉宇間盡是攝人的鋒芒。
他垂眸看了眼禮部呈上來的吉日,最近的是臘月二十七,再遲一些的就要拖到年後去了。
登基之事準備起來确實麻煩,但将這日子推到大年根底下,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他在年前登基。
這絕不是什麼無心之舉,畢竟年節之中按慣例各地方官署、封王都要向京中發賀表。
他們以什麼名義發,朝廷以什麼名義收,其中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蕭臨烨在心中暗暗冷笑,如今他手握重兵,繼承大統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可笑這些迂腐的老臣,不敢明着反他,隻敢在這種小事上動手腳惡心人。
“這幾個日子都不好。”蕭臨烨沒耐心跟他們周旋,伸手一揮玄色的衣袖就将那折子掃到了地上,禮部的老臣立刻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