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烨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無形的威壓卻是在折磨着殿中所有别有用心的人,就像是将他們架在火上烤。
直到烤得心都快焦透了,蕭臨烨才稍稍擡首,冷聲說道:“禮部這事辦的不好,本王隻得親自定個日子了。”
“臘者,接也,有新故交接之意,登基大典就定在臘祭那日吧。”
“殿下,這于禮不合啊!”禮部官員立刻叩首,可勸阻的話還沒等說出口,就被蕭臨烨一個眼神又吓了回去。
“哪裡于禮不合?本王瞧着甚好。”蕭臨烨從那龍椅上站了起來,步子沉緩地走到了禦階之下,吓得那老臣幾乎跌趴在地上。
“禮部已經辦砸了一件差事,本王心胸寬廣,不予計較——若是大典再出了岔子,那可就任誰都保不住你了。”
“臣萬萬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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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散去後,蕭臨烨好不容易轉好的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他也不想獨自在那禦書房中生氣,于是就讓小太監們抱起了今日要批的折子,随他一道向着後宮而去。
鳳昌宮中,千金一兩的沉香煙氣從銅爐中流淌而出,整個宮殿被融融的暖香籠罩。
蕭臨烨隻是走進這裡,心頭的火氣便消散得一幹二淨,他怕擾了裴蘭卿小憩,刻意放輕了腳步。
可轉過那描金的屏風,卻看見他的太傅正披着件貂絨襖子,坐在書案前提筆而書。
“太傅這是在寫什麼?”蕭臨烨從身後環住了裴蘭卿的身子,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聞嗅着那發間的蘭香,忍不住着迷其中。
“聽說烨兒在前朝定下了登基的日子?”裴蘭卿被蕭臨烨的氣息惹得有些癢,想要躲避些,卻又被對方抱得更緊,無奈隻能由他去了。
“是呀,那些迂腐的老貨沒有一個省心的,到了這時候還要跟我耍小心思。”蕭臨烨口中抱怨着政事,看清裴蘭卿筆下的字迹後,卻愣住了:“太傅這是……又在為我寫诏書?”
裴蘭卿知道蕭臨烨又想起了之前撕毀的诏書,對着他溫然笑笑,掩着唇輕咳了兩聲出言寬慰道:“上一道寫得不好,我本也是要改的,如今反正在宮中也無事,便再寫寫看看。”
“烨兒看看,我這次寫得如何?”
“好,我這就看。”蕭臨烨拍撫着裴蘭卿的後背幫他順氣,此刻看着太傅的笑容,心中更覺得自責,“隻是太傅千萬别因這事勞神,還是要多休息才行。”
“隻是寫幾個字,有什麼勞神的呢。”裴蘭卿雖然這麼說着,但身子到底有些撐不住,不由得往蕭臨烨懷裡靠靠。
蕭臨烨也不戳穿他,默默地在身後托扶住裴蘭卿,然後看起那份诏書。
這一看之下,卻讓他頗為驚訝,若說上一份诏書隻是貶低蕭德宣昏庸無能,這一份裴蘭卿則是直接将奉明帝暴斃之事,扣在了蕭德宣的身上。
“廢帝觊觎皇位,心懷狼子野心,毒殺君父……太傅,這可曾是真的?”蕭臨烨看着懷中的人,他之前确實猜測過,奉明帝之死或許另有蹊跷,但畢竟當時他還遠在邊關,對皇城中的事沒有那麼清楚。
裴蘭卿聞言,也隻是搖搖頭:“這也隻是我猜測的,先帝駕崩前一日,我還入宮去請過安,那時他看起來并無異狀,但當夜人就沒了——且那時,宮中侍奉的隻有蕭德宣,所以我才覺得此事多半與他有關。”
“但他這麼做也沒什麼道理呀,”蕭臨烨皺眉思索着:“蕭德宣已經是太子了,皇位早晚都是他的。”
“這也說不好,先帝雖然不喜朝事,但也并非昏聩,這幾年他也越發看出蕭德宣無能,怕是難以繼承大統。”裴蘭卿坐了這麼久,腹中的小家夥也開始活動起來,引得他輕輕撫揉:“當時朝中有風聲,說是奉明帝想要召平王、甯王回皇城過中秋。”
蕭臨烨一手攬着裴蘭卿的腰,一手也搭在他的肚子上,和他一起安撫着孩子:“原是這樣,可笑我那父皇散漫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想做點正事,卻把自己的命搭在了裡頭。”
“不止如此——怕是正因為他這麼一折騰,才給了平王和甯王不該有的念頭,難怪朝中那些老東西這麼不安生。”
奉明帝共有十幾個兒子,除了早早被立為太子的蕭德宣,還有被放逐在外的蕭臨烨外,還有三位皇子活到了成年,封王之後早早地去了封地。
其中甯王蕭敬衡、平王蕭承烽分别為彭貴妃、趙貴妃所出,他們的外家在朝中勢力頗大,彼此制衡争鬥了多年。而利王蕭煥延的母妃則出身平平,外家助力有限,所以也格外安分。
“是他們在借着登基大典在鬧事?”裴蘭卿微微颦眉,有些擔憂地看向蕭臨烨,他絲毫不懷疑蕭臨烨治國理政的能力,卻也不想讓他因此心煩。
蕭臨烨聞言輕輕一笑,擡手撫上裴蘭卿的眉心:“太傅莫急,憑他們怎麼鬧吧,我已經想到了法子。”
“我的這三位好兄弟,沒能陪先皇過上中秋,就來陪我這新皇過大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