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有隻希望女兒嫁得幸福的母親，和認為女子天生不如男的父親嗎？

這一刻，元冬忍不住開口問道：“朝盈，你是哪裡人？”

“我嗎？我家就是華都的。”難得元冬感興趣，甯朝盈立刻小嘴叭叭把整個家底都交代出來，“我媽咪家裡也是華都的，我小姥姥小姥爺那一代來這邊打拼定居，不過我小姥姥前些年回老家養老了。

我媽媽是東北人，是大學考到華都，畢業後就留在這裡工作，大姥姥和大姥爺一直是在東北那邊住，那邊冬天真的超級冷。”

“媽咪和媽媽？”元冬一瞬間有點沒反應過來，“小姥姥和大姥姥。”

甯朝盈臉上滿是自豪，“對呀，我有兩個媽媽哦，媽咪和媽媽是大學認識的。小姥姥說她們婚後想共同養育一個孩子作為愛情的結晶，所以去孤兒院收養了我。小姥姥年齡比大姥姥小，以此作為稱呼的區分。”

收養的！

元冬有些震驚，之前她也見過不少家庭收養孩子，但那些人要麼因為某些封建迷信相信收養孩子可以改善風水，要麼為了好名聲或者單純為了滿足家中某個人的情感需要。

被收養的孩子并沒有得到和親生孩子一樣的生活，有些沒有親生孩子的家庭甯肯從親戚那裡過繼孩子培養，也不願意選擇從小養到大的養女或養子。

因此元冬幼時見過的被收養的孩子，大多是裝成乖巧聽話的樣子，私底下心事沉沉，難見笑顔。

那些家庭給了孩子較好的待遇，卻吝啬給予她們一點愛意。她們中大部分人長大後知恩圖報，作為棋子聯姻或進入公司輔佐繼承人，也有少部分在成年後立刻脫離家庭。

平心而論，作為被領養的孩子，能吃飽穿暖和正常接受教育就已經很不錯了，可年幼的孩子不懂這些，她們隻會覺得家長偏心。

元冬不認可這樣的做法，既然選擇承擔領養的責任，就要努力成為合格的父母，不隻是物質方面……

不然，那些被收養的孩子和她，又有什麼區别呢？

從這一點來說，她和甯朝盈也算一類人？不過甯朝盈好像比她幸運很多。

“你的兩位母親，很愛你吧。”元冬近乎自虐般問道。

甯朝盈沒有察覺到她情緒的異常，毫不猶豫地大聲回答：“當然，她們很愛我，我也很愛她們。其實我小時候特别容易三心二意，上課總走神，一點點作業能寫好幾個小時，成績年年墊底，她們沒有打罵我，而是陪着我去一點點改變……”

“真好，你有一對很好的母親。”元冬勉強笑了笑。

甯朝盈終于察覺到那抹微笑中夾雜的些許苦澀，小心翼翼地問：“元冬姐呢，想說說嗎？”

“我，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沒什麼好說的。”元冬不想把過去那些不堪的記憶揭露到任何人面前，因為她不确定對方會是什麼樣的态度。

剛被接到何家那幾年，上到生父的妻子，下到家裡的保姆司機，都說她是小三的女兒。甚至去了學校以後，部分仰仗何家的小家族的孩子為了讨好何家繼承人，也在校園裡紛紛宣揚她私生女的身份。

直到高中，她選擇去當地最好的公立學校，那裡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而且老師管得很嚴，除了學習大家都沒有時間讨論别的。

但因為小時候那些事情，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過她的家庭。

說她懦弱也好，說她心虛也罷，她把撫養費還給何家了，她現在憑借自己的本事生活，她不欠任何人的。

除了，她的生母，那個為了撫養她瘋狂工作，最後勞累過度猝死的女人。

但有些時候，她又忍不住埋怨她，為什麼要把她生在這樣的家庭。既然不想靠何家的錢生活，為什麼不把她打掉自己去過更好的生活。

她的存在，對于那時的母親，隻是一個累贅。

也許沒有她，母親也可以找到相愛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不是在城市角落起早貪黑地工作。

可惜，她永遠得不到答案了，也注定不會擁有像甯朝盈一樣明亮的人生。

餘光裡，甯朝盈臉上努力遮掩的愧疚和擔憂那麼顯眼，真是個不合格的演員。

畢竟哪有人是天生的演員，隻是有些人從小到大習慣了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