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才到半當空,糖水鋪門口就排起了長隊,号碼牌發到三十幾号時,已補了兩輪。廚房砂鍋熬煮鍋裡咕嘟作響,新訂單的吆喝聲又穿透蒸騰熱氣。
蒸籠騰起的白霧裡,安福利索地輪流攪拌、控制火候,手腕翻轉間畫出琥珀色的弧線,一桶桶飲品便制作完成,出門送往前廳。
與此同時,泰和帶着泡好的藥材走進來,刷鍋,加水,放入藥材,再次起火熬制,兩個人默契配合,有條不紊。
櫃台前,張叔的指尖在算盤上跳躍,同時不忘笑着提醒:“三豆飲還需稍等三分鐘,現煮的更好喝呐。”
待餐區的年輕夥計穿梭如燕,剛撤走空碗,便用浸了檸檬香的抹布擦淨桌面,轉眼又托着盛滿陶碗的漆盤,穩穩避開門口擁入的人群。
暮色四合,打烊前最後一鍋琥珀飲剛端出,等候的食客便圍攏上來,裝糖水的搪瓷碗已經又找譚記補了兩次貨,就連藥鋪的提前備好的雙倍藥材,這四五日也見了底。
傍晚的穿堂風将竹簾掀起時,夥計挂上打烊的牌子,麻利地将鋪子打掃幹淨,就連桌凳也會從上到下擦拭一遍,縱然天氣開始炎熱,鋪子裡卻依舊清爽。
這曾手忙腳亂的方寸之地,如今連飄着甜香都流淌得行雲流水,每個人的動作起落都像嵌進齒輪的零件,在蒸騰的熱氣裡轉出一首韻律十足的生活小調。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姜嬌嬌已經基本不太用親自參與售賣了,隻需每日根據情況調整各個飲品的供應數量和清點賬目便可。藥鋪這些老夥計們都拿着當自家生意經營,全都盡心盡力,漸漸步上了正軌。
“嬌嬌!”出去了好幾天的二叔,總算回來了。
“怎麼樣?”姜嬌嬌迫不及待地問道。
“她還是不肯接受我。”二叔有些沮喪。
“二叔,别着急,中間隔了這麼多年,柳姨又經曆了那麼多,得給她些時間整理一下。”姜嬌嬌拉着二叔走到院裡,大家都已經就坐等着吃飯。
“爹娘,現在生意逐漸步上正軌,我準備購置一套房子,提前修繕着,這樣等娘生産的時候便可以搬過去,咱們在這也住不開了。”姜嬌嬌說道。
齊舒安一聽便急了,“嬌嬌,你要走?這裡還有好幾個房間,可以住開的!”
“表哥你别急,我這不是和大家商量呢嘛!我是想買個大些的宅院,你和齊生跟我們一起搬過去,對了,還有二叔。”
“娘等生産以後,還是得有個獨門獨院看孩子比較好,二叔,也麻煩你幫忙轉告柳姨,我娘也沒有姊妹,奶奶也指望不上,還請她能過來幫幫我們。”姜嬌嬌這話說得委婉,二叔明白她這是幫他留住張柳。
“哥,咱們就跟着嬌嬌過去吧!我可不想吃糠咽菜……”齊生小聲嘀咕着。
“那嬌嬌,這買房的錢我出一半。”齊舒安說道。
“那這樣的話,藥鋪我也要給你一半的錢?”姜嬌嬌揶揄道,“我打算咱們搬走以後,将後院也擴展成鋪子,擴大一下廚房,留幾間房給夥計們當宿舍,這樣他們不必天天來回跑,也能休息一下。”
聽姜嬌嬌這麼說完,大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僅可以擴大門面,還能把大家都安置妥當,紛紛贊同。
隻剩秀竹……“也有你的房間的!不過……”姜嬌嬌拉了拉她的手。轉頭又看了齊舒安一眼,趴在她耳邊小聲說“你要是能嫁過來,我可就省了間房了!”
秀竹唰地臉就紅了,嗔怪地打了她一下,這嬌嬌說話也太直白了。
這段時間齊舒安和秀竹整日生活在一起,兩個人之間的好感日益劇增,現在秀竹需要幫忙的時候,齊舒安都是第一個站出來,大家都看在眼裡。
“嬌嬌,那等你出去看房的時候,爹陪你一起!”姜老三自告奮勇。
“你去幹什麼,能看出啥來呀?”趙氏對他的積極感到疑惑。
“我去保護女兒啊,萬一那牙人找的地方偏僻,又或者那牙人看她年輕胡亂報價呢!”姜老三認真地分析起來。
姜嬌嬌頻頻點頭,她這個爹啊總算是長心了!再看看這滿桌人,好像最近都長胖了,氣色也都好了很多。
尤其是趙氏,讓姜嬌嬌調理得珠圓玉潤,不僅沒有懷孕的倦怠,還多了幾分風韻,前日還有婦人看到找她詢問秘訣呢。
這些事情安頓完,姜嬌嬌興奮地回到房間,開始了自己新的創作——螺钿木簪。
螺钿是将螺殼、貝殼等打磨成薄片,鑲嵌在器物表面的工藝,于是她從箱子裡拿出了二叔送的那堆木簪,邊挑邊感歎,無心插柳柳成蔭。
上次的絨花,這次的螺钿,沒想到這些簪子竟成了她幾乎所有手工制品鑲嵌的第一選擇,最終她挑選了一根接近于黑色的寬面直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