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牙齒不停打顫:“賜死勾玉環。”
“秋月,去,現在去把玉環和她奶娘一家,帶到後門口。冬花,準備好八輛馬車停在後門處。黃媽媽,你把我房間裡梳妝台左下那個櫃門打開,裡面有個黃梨木的小盒子,去拿過來,給我。”
“是,奴婢這就去。”黃媽媽是安夫人的娘家配房,心腹中的心腹,秋月、冬花則是心腹大丫鬟們。
很快,秋月也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一路直奔大小姐的院子;冬花也小跑前往馬車房行動起來。
安夫人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緊接着從自己腦袋上拔下一根稍顯粗壯的銀钗,她将銀钗的插頭一扭,銀钗頓時分成兩半,裡面空的地方,放了一枚很小的鑰匙。
等黃媽媽拿來盒子,她讓黃媽媽扶着她,趕緊前往後門口。
不多時,主仆倆到了後門口,勾玉環和自己的貼身奶娘趙奶娘以及她的丈夫,玉環的奶公,還有夫妻倆的小女兒,都在後門等着,冬花也提前點好了馬車。
一見安夫人,勾玉環刹那間就落下淚來,委屈的呼喚:“母親?”
可見她已經知道了前院的事,皇家要賜死她,母親卻不顧皇家聖旨,鐵了心要助她逃跑,這讓她心中很是感動。
安夫人顧不上跟女兒寒暄,把手裡的盒子和鑰匙遞給女兒,忙道。
“這盒子裡有一萬兩,你先拿走用,日後錢不夠了,躲過這個風聲,你悄悄讓奶娘去母親的陪嫁莊子遞個信兒,母親會給你送銀子的。這本來是給你的嫁妝壓箱銀,可現在沒辦法了,活着更要緊。廢話别說了,趕緊上馬車,等你爹追來你就死定了。”
安夫人急的不行,生怕下一刻丈夫和宮裡的人就堵上門來。
這頭奶公已經坐上馬車車頭,就等着駕車呢,奶娘和勾玉環的貼身丫鬟碧竹,也就是奶娘奶公的獨生女,也都扶着勾玉環,打算一起上馬車。
卻在下一秒,後門處跑過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穿着上好的绫羅綢緞,滿頭珠翠,卻全然不顧自己此刻滿目狼狽,手裡提着一個包袱,面上淚漣漣,想大聲哭喊,卻始終捂住口鼻,不敢大聲嗚咽。
隻等跑到馬車前,才将手裡的包袱扔進馬車裡,輕輕扔下一句。
“拿上,快跑。”
來人正是勾玉環的親娘,柳氏。
當得知皇宮有人要她女兒的命,大夫人正在幫女兒逃跑,柳氏二話沒說,将自己平時最愛的金銀玉器用包袱一卷,又塞了些自己本來打算給兒子準備的銀票,火急火燎就往後門跑。
她平時嘴上對女兒苛刻,又愛搶安夫人給勾玉環的一些首飾布料,可卻不代表女兒在她心裡就毫無地位。
隻是因為最初生下孩子,老爺将她的龍鳳胎裡的女兒送去給大夫人養,她害怕大夫人不好好養孩子,便一直故意冷漠對待女兒。
可日子久了,做戲仿佛也習慣了,對待女兒也越發薄待,乃至于苛刻。
但好在柳氏還是有腦子的,每當安夫人要進一步拉進跟女兒的距離時,柳氏智商就上線了。比如安夫人要将女兒記在自己這個嫡母名下,她就要死要活不許老爺同意;再比如安夫人要把勾玉環嫁回自己娘家,柳氏也不同意。
柳氏不知道她對女兒是什麼想法,生氣的時候恨不得掐死這個總是古闆的喊自己姨娘的白眼狼;可每每被安夫人用她不愛女兒這件事刺激她的時候,她又會破防,同時私下裡想起這個女兒又很愧疚。畢竟,當初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她主動放棄自己的親女兒的,以至于如今母女間隔閡甚深,久不可解。
但不管怎麼樣,那是她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可以打、可以罵,甚至可以唾棄,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别人要了她的命啊。
她的命是自己這個生母給的,要她命的人,也得是她這個生母。旁人若是想要她的命,便是大魏天子也不成。
包袱被勾玉環接住,她扭頭一看,回頭赫然是哭的早已不成人形的柳氏,她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猶豫片刻,低聲說了句。
“母親,娘,玉環不孝,勞您二位費心,我們今生有緣還會相見的。”
“快走,趕緊走!别磨蹭!”安夫人心焦如焚,時不時還扭頭張望,揮着手帕火急火燎趕馬車走。
另一邊,奶娘和丫鬟将勾玉環一推,三人齊齊進了馬車。勾玉環撩起馬車窗口的簾子,定睛望着門口兩位難掩憂色和悲傷的母親,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落下淚來。
奶公駕車離開,車轍印順着路留下顯眼的痕迹,分外明了。
下一秒,後門口又出現七輛馬車,分别碾過最開始的車轍印,朝着不同方向的馬車駛離,這下最初的那條馬車車轍印就不甚明顯了,便是丈夫派人去追,也要分兵八股。
見馬車終于離開,安夫人身子一軟,倒在黃媽媽身上,默默啜泣;而另一邊的柳氏也全無曾經光彩照人的豔麗模樣,跌坐在地,不似曾經那般高貴奢靡的美婦,仿佛一位失女的悲痛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哀嚎道。
“玉環啊,娘的玉環啊,是娘對不起你啊,娘終于聽到你喊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