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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安靜地出去,帶上了門。
“算了吧,那點錢,還要跟我斤斤計較。”
方野知道為這個和他糾纏很不好看,隻是心裡有氣,總是不想輕易妥協。
房間裡很熱,原北将大衣脫下,裡面是米色的馬甲和襯衫,他順手将襯衫的袖子卷上去。
袖子卷得有點高,右手小臂上露出一道淺色的傷疤,看起來細長,似乎再過幾年就能消失。
方野專注地盯了很久,引起原北的注意。他滿不在乎,看了眼疤痕:“我都忘了,好像比以前小了很多。”
“沒去做手術去掉?”
原北笑了笑:“費那個勁?”
方野心想,其實還是在意的,否則怎麼會聽見陳飙的名字就翻臉?
最開始原北根本就沒有把這種小地方不成氣候的混混放在眼裡,他當時問那句“陳飙是誰”确實發自真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天然地帶了幾分不屑。
聽到周圍人的解釋後,他歪頭笑笑,說:“拍黑|道電影麼?好幼稚。”
說完就把這件事扔腦後了。
自然,看熱鬧的傳話筒哪裡都有,這邊就有人迅速将話傳到樓下。陳飙在一中沒栽過跟頭,認為不存在有人聽了他的約架還敢違逆的可能性,單方面認定新來的隻是嘴硬。
當然,陳飙能在一中混到高三,除了他家裡舍得花錢給他保駕護航外,他自己心裡也有數,不會搞得太過分。
尤其這種家裡有錢的好學生,一般他是不願意招惹的,也就是看原北是外地轉過來,家裡沒人跟着,才決定找茬。主要目的是恐吓,如果原北識相,他說不定也不打人。
然而原北就這麼放了陳飙的鴿子,翹掉晚自習,去市中心新開的西餐店吃了頓飯。
這可就惹狠了陳飙。
他最讨厭被下面子,當晚就下定決心,要結結實實整一回原北。
原北之前是在省會上學,聽說還是私立的國際學校。
陳飙托人打聽,沒打聽到多少信息,隻知道幾句風言風語。說什麼原北是小三的私生子,說原北的父母都有會遺傳的精神病,還有說私立學校很亂,原北和老師談戀愛才被迫轉學的。
無論真假,都是把柄。
陳飙把收集到的流言添油加醋在學校裡傳播,縱然原北日常行事和傳言裡不一樣,也沒有之前那麼受歡迎。
這次,原北主動找上了陳飙。
當時正好是升旗儀式結束,衆人熙熙攘攘回教室的時候,原北沒有上樓,而是去了陳飙的班。
方野被班主任叫去填下學期的貧困生補助申請表,下樓經過走廊時,被看熱鬧的人堵住。
“真沒想到你那麼無聊。”原北說話的聲音自人群中傳出,他還是笑微微的模樣,面對比他高的陳飙看上去毫無懼色,“就這點手段?”
陳飙說了什麼,方野沒聽清,他隻聽見原北不屑的一聲笑:“我如果想搶你女朋友,恐怕你這輩子都别想談戀愛了。”
陳飙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原北撥開他的手,音色轉冷:“說吧,你想怎麼解決?”
解決方案并不複雜,陳飙要求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即原北跟他一對一,在後門打一架。
方野總算擠過人群,沒看見原北的表情,隻聽到他簡短的一聲“好”。
當天下午最後一節是活動課,基本等同于自習。除了班裡幾名體育生和藝術生會出去訓練,其他人大多留在班裡寫作業。
原北在寫數學試卷。他轉學後還沒參加過一中的統一大考,不過就從日常的測試和做題情況看,他成績相當不錯,學習進度也比一中快。
他已經寫到最後一大題。方野唯獨數學還算過得去,最後一題的最後一問他也有些拿不準,看着原北的筆不停動着,其實很想看一眼他的答案。
省會的國際學校……成績會很好嗎?能不能拿到第一?
方野心中短暫閃過陰郁的念頭。
這時原北的筆停頓一下,随即有些重地在草稿紙上劃下兩道,應該是做着做着發現算錯了。劃完後,他仍舊力道不輕地迅速寫下兩個字,将筆一放,拿起水杯出去了。
原北控制情緒的能力比絕大多數同齡人強,方野在這段時間的觀察中已經發現了。哪怕是剛才,如果不是方野跟他隻隔着一張課桌,也不會發覺原北的心情不好。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力道隻比平時重一些,大約是為了收拾心情,所以拿起水杯出門,動作也都很輕,令人看不出異常。
方野心想,這個同桌,不止是虛僞,簡直有點可怕。
這麼想着,他的手已經悄悄地伸出去,将原北的草稿紙翻起看了眼。
草稿紙上過程清晰,用的是跟方野不一樣的思路,但結果一緻。
方野看了會,目光下移,答案下方被畫了兩道雜亂的線,旁邊是兩個筆迹鋒利清俊的字——傻逼。
17
誰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原北沒來。倒是臉色陰沉的班主任跟着兩位民警進教室,挨個問了一通,方野作為半個證人和同桌,被叫去了辦公室。
把充滿竊竊私語的教室抛在身後,方野心中一跳,明白是出事了。
對于班裡唯一這個家境困難又寡言少語的學生,班主任一直是采取溫和的态度:“方野,沒事,别緊張,就是問問。你說你上午聽到,原北和陳飙約架?”
那時候的一中,走廊裡監控覆蓋面很窄,主要對準樓梯口,對于班門口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教室裡的監控,為了省電,隻在大型考試的時候才會打開。
方野隐約意識到,他的證言可能還挺重要的。
“對。”他說,“他們上午在三樓,陳飙班門口。”
“約架,是誰提出的?”
上午的情景,迅速在方野腦海中複現了一遍。
“原北去找的陳飙,陳飙提出來要打架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