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滿臉不出所料,頭疼地擺了擺手,兩位民警追問了幾句别的,就讓方野回了教室。
方野回班後難得受到如此多的關注,對于好奇同學的詢問,一概回答不知道。其他人知道他性子古怪,都很失望,指責他沒意思,方野也不說話。
班主任确實沒有明确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不過方野見有警察來,心裡大概可以推測出事實。
恐怕是打架打出了意外。陳飙既沒有風度也不要臉,下了黑手?
方野很快又想,我擔心他嗎?我擔心這個做什麼?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要想太多了。
翌日早上,早自習結束的時候,原北才露面。
他臉側有一塊擦傷,塗了藥水,因為皮膚白,顯得尤為嚴重。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右手,校服外套下,能看見他右手裹纏的紗布。
正是課間,班裡人立刻嘩然,尤其幾個跟他關系好的男生,大呼小叫地圍上去,連問怎麼了。
“沒什麼。”原北看起來沒睡好,但神情很鎮定,和往常一樣,“昨晚出了點意外……”
他笑着打太極,和以前一樣,帶着一圈跟班在位子上坐下。
“嗯,陳飙那夥人有點陰,他帶了刀,我沒想到。”
“我靠,你膽子真大,一個人就去了?”
“就不能理他,我媽說了,這種人越理他越沒完沒了。”
“你知道昨晚還有警察過來嗎?吓死了。哎對,方野,他還被叫走了。”
方野将書放下,沒能成功屏蔽這群人的聲音,不由自主偏頭。
恰好,原北也轉頭看他,兩人的視線罕見地正面對上。
“老師找你了?”原北問,語氣不親近不疏遠。
方野在回應與不回應中糾結半晌,以為再次被無視的原北表情微微一斂,他沒表現出來,方野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不愉。
他轉回去,若無其事地和身邊的男生繼續說話時,方野開口:“因為上午你找陳飙的時候,我看到了,所以叫我過去。”
原北看着他,哦了一聲,沒作出更大的反應。方野組織好語言,像卡了半天的機器修理好錯誤,“我就說是你去找的他,他提出要約架。”
原北嘴角挑了挑:“嗯,是事實,謝謝你了。”
方野聽到他跟那幾個朋友解釋,說陳飙玩不起,手段髒,一對一想變成車輪戰。
“我打他臉了。”原北輕笑一下,漫不經心地說,“他就掏了刀,劃到我,正好有人路過看見,就報了警。”
聽的人都吓得不輕。這個實驗班裡的學生成績都不差,平時再皮也就是逃晚自習、不寫作業以及不過分地跟老師頂嘴,哪裡能想象這個。
上課後方野腦子裡還不受控制地琢磨原北的話,突然明白過來,原北說謝謝的意思,是不是之前還擔心他會亂說,作僞證?
他也不至于是這樣的人……原北這麼想他?
方野的胳膊突然被筆戳了一下。
他一愣,原北推過來一張自草稿紙邊撕下的字條。
因為用的左手,字不那麼漂亮,有些歪扭,方野卻看出有點笨拙的可愛。
原北寫的是:手不方便,可以幫我脫下外套嗎?
方野不知怎的,有點心虛,做賊一樣,迅速擡頭看了眼周圍。
沒人回頭,老師正在激情澎湃地講課。
最後一排後面的空當蠻大的,方野放下筆。他個子高,手長腿長,勉強算一個優點,動作盡量小地移過去,手臂可以輕易展開,幫忙脫掉原北挂在身上的外套。
他聞到原北身上洗衣液的香氣,類似于花香,還有洗發水的味道,要更清爽一點。
這個小動作沒驚動其他人,坐回去後方野遲來地反思,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像神經病一樣去辨認原北身上的味道。
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點異議都沒有,就幫原北脫外套。
難道是他心裡為之前對原北的冷臉而愧疚嗎?
可他對其他人也都不理不睬,心中并沒有特别的感覺。
方野不再想了,想不明白。
再下一周的升旗儀式上,陳飙和另外兩人,被當衆宣布了記過處分。
方野看了眼站在他前面的原北,原北正偷偷和身側的男生說話,對台上的宣布漠不關心,也可能是早就知道。
手機震了一下,是方野的轉賬被退回了。
第二道菜上來,擺盤精緻。原北拿起筷子,随意地說:“一千塊而已,别跟我推拒了,收下吧。”
“我以什麼立場收你的錢。”方野平闆地說,“被你辜負的前任?”
原北道:“别這麼說自己,應該是……被我當初錯誤傷害過的人。”
方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很大區别?”
他發現人真是矛盾。明明他一直認為是原北抛棄了他,可在原北要就“抛棄”給予補償時,方野又固執地一分不要。
大概是怕再談錢,方野會把桌子掀了,因此原北說:“不要再争了,你不想欠我,下次請我吃飯。”
“下次是哪個下次?”方野冷冷地問。
然後原北就看着他,從容地說:“你來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