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為什麼半夜在呂辛樹的床位處點香?”林筠先打破了沉默。
“室友已逝,點香引魂是我老家的風俗,封建迷信求個心安而已。”玄承宇一臉遲疑地試探說道。
林筠沒信,但面上還是點了下頭表示理解。
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潭死水。
又過了好一會兒,玄承宇坐不住了:“黃粱符對你無效,你師承哪家?”
“什麼符?”
“别裝傻!”
隻見玄承宇拿出一張折作繡枕樣的黃色符紙:“黃梁一夢,你若不是内行中人,為何不受符紙影響?”
林筠看向那張符紙,反問道:“我倒想問你,為什麼要對我施這黃梁符?”
玄承宇哽了一下,不說話了。
林筠隻好再問:“你剛看到我的時候很驚訝,說明你确信憑這一張黃紙就能讓我昏睡不醒,紙上有類似于迷藥的東西?”
“你當真不知道?”
玄承宇越發狐疑,他原以為這人可能是同道中人且道行深厚,如今看來似乎真是個啥都不懂的普通人。
“知道什麼?”
林筠修長的手指又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脖頸,那裡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細疤。
若這符紙不靠迷藥……而是如民俗傳說中一樣存在怪力亂神,豈不是說……
“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林筠直接問出了自己的懷疑。
“别急着敷衍我,你那三柱香的煙霧直立不散,絕不是一句封建迷信就可以解釋的”。
玄承宇古怪地看了林筠一眼,還真是個門外人?
但他想着這人定有古怪,猶豫一下後還是沒有隐瞞:“……有。”
哪怕已經有了猜測,林筠瞳孔仍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追問道:“那我今天看見的那人……真是呂辛樹死後化成的鬼魂?”
誰知玄承宇此時臉上卻帶上幾分愠怒:“又在胡言亂語,自殺的新魂根本不可能顯形!更别說讓你這種普通人看見!”
“聽你的口氣,你不是普通人?”
“當然,我阿爺可是黔南玄家的掌門人,我從小跟着阿爺驅鬼驅邪,自是耳濡目染!”
“驅鬼驅邪?你真的見過鬼嗎?”
“我,呃,我當然見過!”玄承宇心虛回道。
走陰見鬼的要求很高,哪怕小的時候跟着家裡人外出過幾次,但他其實從未成功走陰。
在好長一段時間裡他也一度懷疑自己家族的長輩們是在靠裝神弄鬼來招搖撞騙。
而林筠終于搞明白了,這個叫玄承宇的人因為宿舍有人身亡,半夜想要替死者作法,但又怕被室友瞧見,所以用了符紙使人昏睡。
可如果照玄承宇所說,呂辛樹不可能成鬼,自己看見的又是什麼呢?
而且為何自己不受那所謂“黃梁符”的符紙影響?又為何今天突然就能看見鬼了呢?
林筠陷入沉思。
自知玄承宇打定主意不相信自己,林筠隻好換了種問法,嘗試搞清楚自己的處境:“那假設……隻是假設,呂樹辛真的成了鬼,那他如果跑宿舍來的話是為了幹嘛?”
“人若化鬼是非不分,自然是害人了。”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應對嗎?”
“不用應付,我已經以呂辛樹的個人物品為媒介布了陣法為其引魂,哪怕他真成了鬼,也不可能來宿舍作亂。”
隻見他轉身一手掐訣,另一手不知從何又掏出一張繪着符咒的黃紙。
黃紙無火自燃起來,最後兩手合攏一拍,符便徹底消失,一抹紙灰都未曾留下。
這陣法布置看上去煞有其事,林筠大開眼界之餘也對“驅鬼世家”的家學傳承放下心來。
頭越來越暈,他便又躺回休息。
玄承宇也上了床,閉眼複盤的時候才突然驚覺剛才一番對話下來林筠的情況他還一概不知,可自己的信息似乎全被套沒了!
他突然想起阿爺曾經對他說的話:“小宇啊,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缺心眼,出門在外和人打交代的時候千萬記得帶腦子。”
氣急攻心之下玄承宇已沒了睡意,兩眼大睜,咬牙切齒。
……
好冷啊……
不知過了多久,林筠在睡夢中皺起眉頭,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九月初的南方夜晚本應悶熱難耐,此刻卻冷得像寒冬。
他的意識逐漸清醒,睫毛上凝結的細小冰晶随着睜眼的動作碎裂落下。
林筠撐起身,呼出的白霧在月光下格外明顯。他伸手觸摸鐵質床架,被冰得立刻縮回手指。
金屬表面覆蓋着一層薄霜,可空調指示燈暗着——根本沒人開過制冷。
他馬上看向孟馳和玄承宇的床位,均勻的呼吸聲昭示着二人睡得正香,似乎沒有感到任何異樣。
“砰。”
聲音很輕,但在一片死寂中清晰可聞,陽台的磨砂玻璃處傳來指節輕叩的聲音。
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脊背竄上來。
林筠的呼吸變得急促,隻從咬緊的齒間漏出一聲對玄承宇不靠譜的謾罵: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