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筠輕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腕間那串紅繩手串,“可能是……”
他望向吳恙離去的方向“因為他人好吧。”
……
林筠站在飯館的角落裡,看着“自己”正溫聲細語地勸着老人:“阿婆,先吃點東西吧。”
那個“林筠”眉眼柔和,連遞筷子的動作都透着恰到好處的體貼。
多麼完美的僞裝啊,那張臉上每一寸擔憂的表情都像是精心丈量過的,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計算得分毫不差。
胃裡突然泛起一陣酸水,林筠覺得惡心至極。
“你怎麼了?”一旁的吳恙察覺到他的異樣。
林筠恍然發現自己又變成坐在桌上的自己。
“孩子,你不開心嗎?”老人關切地望過來。
不知從何處傳來令他惡心的聲音。
“冷着張臉幹什麼?你不會笑嗎?”
“給我笑啊!”
林筠感到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他看見自己的手指優雅地執起筷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切換成那個衆人熟悉的、溫潤如玉的林筠。
“沒事,隻是走神了。”他聽見自己說。
筷子伸向菜碟的瞬間,另一雙筷子突然橫擋在前。
擡頭望去,對面的座位上赫然坐着另一個自己——那人支着下巴,眼底翻湧着黑霧,唇邊挂着譏诮的弧度:
“林筠,你演得不累嗎?”
夢境在這一刻碎裂,林筠猛然驚醒,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
窗外,天還沒亮,林筠卻已沒了睡意,盯着黑暗中的天花闆發呆。
……
“林筠!”
林筠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
玄承宇的手正搭在他肩上搖晃,晨光透過陽台門的縫隙,顯得有些刺眼。
“快到十點了!”玄承宇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筠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直到痛感将夢境最後的碎片驅散。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卻在踩到地面的瞬間晃了晃,連忙用冰涼的自來水拍了拍自己的臉。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撞進視野——吳恙正蹲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漫不經心地啃着個包子。
林筠的動作突然變得急切,胡亂抹了幾把臉,牙刷在杯沿敲出清脆的聲響,很快沖下了樓梯。
吳恙若有所覺地轉頭,沖林筠揚了揚下巴,把手裡還剩的半個小籠包塞進了嘴裡,另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拎出個油紙袋。
“諾家店的包子忒好吃。”吳恙嘴裡包着包子皮,帶着含糊,透着股鮮活氣。
油紙袋口冒着熱氣,在清晨微涼的空氣裡氤氲開一小團白霧,把林筠從恍惚中一下子扯回了現實。
林筠接過:“謝謝!”
林筠三兩口吃完包子,吳恙已經站起身,把林筠手裡的油紙袋拿了過去,和自己那袋團成一團,精準地投進五米外的垃圾桶。
“走吧。”他拍了拍褲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腕間的珠串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等二人終于轉過教學樓的拐角,那座灰撲撲的舊文院樓便再一次映入眼簾。
“聽好了。”吳恙的聲音罕見地嚴肅,從手心裡翻出塊蟬形玉石。
“待會兒一旦問靈成功,你我二人魂魄将會進入那女鬼的記憶蜃境。隻要替惡鬼找到身死時的記憶,她便會有半注香的渾噩狀态,可以問她任何問題,但是需要注意三點——”
“第一,”
他豎起食指,“鬼物的記憶最忌活人驚擾,我們在蜃境裡會處于不被看見的狀态,不可出聲。”
“第二,蜃境記憶往往是鬼的生前執念,想要喚醒其身死之時的記憶,需要順利在蜃境中待一段時間,再進行二重問靈。”
“第三,若當真遇到生命危險,咬破指尖把血滴在我給你的手串上,能搏得一線生機,聽懂了嗎?”
林筠點頭。
吳恙于是掐訣成印,閉了雙眼,右手食指中指并攏點在眉心。
他唇間快速念出一串晦澀咒言,睜眼時瞳孔先是收縮成針尖大小,繼而猛地擴張——虹膜變成了血紅之色,細看之下有無數符文在瞳仁深處流轉。
他一把抓過林筠的右手。
“記住。”吳恙認真叮囑:“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
二人一同踏上樓梯。
“……别松開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