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吳恙失笑,“等你腿好點兒,我再給你……咳,咳!”
話未說完,尾音被辣椒嗆出的輕咳截斷。
“呵!”林筠幸災樂禍。
“什麼味兒啊!”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值班護士站在門口,鼻尖微動。
兩人動作同時頓住。
吳恙的筷子懸在半空,一滴紅油正落在林筠雪白的被單上,暈開一小片油漬。
“他非要吃的。”林筠面不改色指向吳恙。
吳恙瞪大眼睛。
“你們這些小年輕,”護士語氣有點兇,“别給傷員吃這麼刺激的。”
“我馬上收,”吳恙連連點頭。
“算了,”護士看了眼還沒怎麼動的烤魚,“扔了也浪費,這頓吃完以後,明天開始都吃清淡一些的。”
“好嘞!”吳恙高聲答道。
待腳步聲遠去,吳恙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挺會颠倒黑白。”
林筠唇角微揚,隻是又夾了塊魚肉。
病房裡,兩人就着消毒水味,你一塊我一塊地分食着烤魚。
……
“嗝,”吳恙滿足地癱在陪護椅上,揉了揉肚子,“撐死我了!”
“大半條魚都被你吃完了。”林筠也停了筷子,“你不撐誰撐。”
“就你吃飯那繡花樣,要是沒我就得浪費了!”吳恙反駁,起身收拾殘局,帶着塑料盒出房間找垃圾桶去了。
月光透過窗簾,在病床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林筠靠在床頭,腳還隐隐作痛,但神情卻難得地放松。
“快要晚上十一點了!”吳恙低頭看着手機,推門回來。
他走近彎腰幫林筠把床頭搖平,細心調整了一下林筠的枕頭,“早點睡覺吧!”
“嗯。”林筠乖乖閉眼。
吳恙把陪護椅展開成床,挪到了林筠右手邊,關燈後摸黑躺回了陪護床上。
黑暗中,誰都沒再說話。醫院走廊上偶爾傳來腳步聲,又漸漸遠去。
陪護床又窄又硬,不知過了多久,吳恙隻覺得腰酸背痛,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鐵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幹嘛呢,練習烤魚翻面啊?”林筠的聲音在黑暗裡格外清晰。
“這事兒沒完了是吧!”
吳恙見林筠沒睡着,幹脆一整個鹹魚翻身,陪護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怎麼還沒睡着?”
“腿挂高有點不習慣。”林筠看着漆黑的天花闆回道。
“啧!嘴真硬,直接說腿疼不就行了。”
“那你怎麼也沒睡着?”
“吃太撐了。”吳恙随口回道。
“你嘴也挺硬的。”林筠嘴角勾起,“是因為陪護床睡着難受吧。”
二人同時笑出了聲。
“這床确實有點問題,”吳恙義正言辭,順手把手放到腦後墊着,“我建議醫院換成席夢思。”
“最好是記憶棉的?”
“那必須的!還得帶按摩功能!”吳恙越說越來勁,“最好再來個床頭小冰箱,放點啤酒飲料...…”
“切!”林筠嘴角帶笑,下意識想翻身,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傷腿,“嘶——”
“沒事吧!”吳恙收斂笑意起身查看,又幫林筠着調整了一下姿勢,再躺了回去。
病房又陷入安靜。
“你……”吳恙狀似無意地問道:“你那事之後被接到你爸那去了?”
“嗯。”林筠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吳恙側過身,借着月光看向病床方向,林筠的臉隐在陰影裡,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這些年...…”吳恙斟酌着用詞,“過得還行嗎?”
“就那樣。”林筠語氣平淡,“我爸别的本事沒有,讨富婆歡心倒是爐火純青,我自然跟着有吃有穿餓不着。”
“睡吧。”他閉上眼睛,“明天還要去尋找楊智的下落。”
月光悄然升高,勾勒出林筠的側臉,吳恙盯着那道微光,突然說:“說真的,等你好點了,我們去釣魚玩吧。”
沒有回應,就在吳恙以為林筠已經睡着時,他聽見一聲很輕的:“嗯。”
窗外,一片梧桐葉輕輕落在窗台上。夜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某種無聲的約定。
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裡,兩個各懷心事的年輕人,終于在月光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