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承宇也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仗着有吳恙在,毫無顧忌地便準備開啟走陰。
但因為流程還不熟悉,結印的手在身前絞來絞去,若是放點bgm都可以搖花手了。
“開!”
再次睜眼時,他瞬間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急降,手臂皮膚迅速開始起雞皮疙瘩。
側眼一看,宿舍陽台處飄着一個頭顱倒垂、血肉模糊的鬼魂——正是呂辛樹。
玄承宇吞了吞口水,在孟馳面前抑制住了想要尖叫的欲望,維持住自己能嘲笑他膽小的地位。
林筠有些警惕地望去。
隻見呂辛樹本該猙獰的面容此刻竟顯露出一種詭異的平和,眼珠直愣愣地看向林筠和吳恙二人,聲音帶着血呼啦拆的滞澀。
“我來……謝謝你們!”
幾人同時一愣。
林筠很快回了個笑容:“不謝,算起來也沒真幫上什麼忙。”
狀況之外的孟馳驚恐地看向三人視線所聚的地方,如今聽到林筠沖着空氣說話,更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
呂辛樹搖了搖頭,因墜樓而斷裂的脖頸有些晃蕩。
“唐萍,還有外婆,都謝謝!”
他破碎的聲帶擠出哽咽的顫音,喘了口氣,聲音裡滿是愧疚與不舍:“我……想拜托你們幫我給他們帶句話,和我外婆說……”
“不急,”吳恙突然出聲打斷:“想不想親口和他們說?”
呂辛樹突出的眼球猛地一輪,話裡帶着些難以置信。
“……可以嗎?”
吳恙點了點頭:“明日是你頭七,彼時陰陽兩界界限薄弱,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可以讓你短暫與陽間之人見面。”
呂辛樹身體微微前傾,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隻是緊緊盯着吳恙,等待下文。
吳恙頓了頓:“但這事肯定有代價,顯形的每一息都要耗你四十九日陰壽,三魂消磨,七魄受損,屬于正兒八經的魂飛魄散,就看你覺得值不值了。”
“值!”呂辛樹聲音依舊有些含糊,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眼角處滲出黑淚,在青白的臉上蜿蜒而下。
“我很後悔...…現在想來,自殺不過是用來掩飾自己懦弱和逃避的借口,我一了百了得了個痛快,卻害得親者傷仇者快……簡直是罪大惡極!”
他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了抹,黑色淚漿在臉上糊成一臉,擡頭沖着吳恙急切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吳恙指尖輕叩桌面:“明天中午陽落陰生的交替之時,就在你的靈堂處等着,剩下的交給我。”
“好!謝謝……”
呂辛樹鄭重點頭,目光緩緩掃過宿舍的每個角落,最後落在三個室友身上。
他的眼神變得越發柔軟,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如果沒有發生這一切,他和他們可能會在大學的幾年裡成為最要好的兄弟。
或許會一起熬夜趕作業,一起吐槽食堂的飯菜,在考試前互相打氣.…..
可過去一年來,他把自己封閉在仇恨與痛苦中,滿心憤恨和痛苦,竟在死後才意識到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那……明天見。”
呂辛樹魂體開始變得透明,像被風吹散的薄霧。
就在即将消失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什麼,轉向吳恙:“我的床鋪……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請随意。”
“下輩子!”
玄承宇突然大喊,拳頭攥得發白,臉因為有些不好意思而漲紅:“下輩子我們早點認識吧!早點……”
呂辛樹愣住了,在魂體消散的最後一瞬,猙獰的面容舒展,從一片血肉模糊中透出屬于一個十九歲少年該有的,幹淨明亮的笑容。
宿舍溫度漸漸回升,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沉澱在空氣裡。
即使看不見鬼魂的孟馳也屏住了呼吸,從三人的沉默中感受到一種細密的遺憾和悲傷。
……
“行了!”
吳恙站起身狠狠伸了個懶腰,沖幾人打了個響指。
“别愣了,明天上午要去找一趟唐萍和呂外婆,還得布置一些東西,今晚早點睡覺吧!”
他靠着讓人瞠目結舌的臂力一把将林筠摟上了床,然後翻身下地,簡單洗漱以後毫不見外地爬上了呂辛樹的床位。
“晚安。”
燈光熄滅,四個少年在黑暗中各懷心事地睡去。
……
清晨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宿舍樓前灑下斑駁的光影,四人剛推開宿舍大門,就與唐萍和呂外婆撞了個正着。
二人站在台階上,不知是從何時便已來這裡等待了。
“你們……”林筠的輪椅在門檻處微微一頓。
唐萍局促地捏着衣角,聲音很輕:“昨晚我和..….外婆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