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老人,對這個新稱呼還有些生澀,“我們想.…..今天來鄭重地和你們道謝。”
呂外婆擡了擡手想摸摸林筠,又在半空停住:“怎麼不多睡會兒.…..”
晨風拂過老人花白的鬓發,露出她紅腫的雙眼和深深凹陷的眼窩。
林筠推動輪椅上前,拉過老人的手緊緊握住。
“奶奶。”陽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溫柔的陰影,“我們正想去找您,今天中午......”他頓了頓,看向吳恙,“我們想一起去看看呂辛樹。”
“好啊……”
老人眼神有些悲傷,忍不住抹了下眼角:“其實今天下午就要火化了,他媽媽昨晚醒過來以後就連夜往這兒趕,剛好還能見這孩子最後一面。”
……
殡儀館内,呂辛樹靜靜躺在水晶棺裡,四周圍滿了鮮花和學校派人送來的挽聯。
但即使如此,偌大的靈堂仍顯得有些空曠和冷清。
“辛樹......”
一個頭上纏着紗布的中年女人突然如瘋了一般沖入靈堂,腳步踉跄,似是随時都會摔倒。
她撲到棺前,在看到呂辛樹的那一刻,整個人如遭重擊,狠狠摔在了地上。
但她顧不上疼痛,迅速爬起,膝行幾步靠近棺壁,顫抖的手指緩緩撫過兒子的臉龐,又觸電般地收回了手,淚水奪眶而出。
“媽媽來晚了......”
她哽咽的聲音在空曠的靈堂裡回蕩,喪子之痛撕心裂肺,一時間,所有安慰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唐萍視線移至門外,眼眶也逐漸變紅。
……
過了很久,女人情緒逐漸平靜下來,面上逐漸浮現出一種淡淡的死意。
她麻木地擡頭,仿佛恍然間才終于意識到林筠一行人的存在。
“媽?”她反應有些遲鈍地看向呂外婆,又看了看林筠幾人:“他們是?”
“呂辛樹的室友,”呂外婆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是一群好孩子,替我們家辛樹尋了公道,幫了我們不少忙。”
“謝謝!謝謝!”呂母作勢要跪,被吳恙扶起。
四周溫度突然降下,林筠轉頭,看見呂樹辛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靈堂之中,目光死死鎖在母親纏着紗布的額頭上。
“來了?”林筠輕聲問道。
呂辛樹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他伸手想觸碰母親,卻在即将接觸時被吳恙擋下。
“一禁妄語,二禁妄動,三禁妄念。”
吳恙此時的神情冷酷得甚至有些無情,“陰魂決不可觸碰生人,不想你母親折壽就忍住。”
“什麼陰魂?你在和誰說話?”
呂辛樹媽媽猛然擡頭,眼中寫滿了困惑與不敢置信。
吳恙聲音放輕:“阿姨,呂辛樹現在就在這裡,您想見他最後一面嗎?”
呂母雙眼瞪大,嘴唇顫抖着,最後定格在一種近乎絕望的期盼上:“你.…..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想起小時候在村裡聽到的一些迷信傳言,那些關于鬼魂的傳說。
或許是悲痛讓人變得迷信,又或許是内心深處的期盼戰勝了理智,她一時間竟對吳恙所說的話沒有絲毫的質疑。
吳恙沒有直接回答,沖一旁難以置信的唐萍和老人也招了招手,從兜裡取出一根紅線、銅錢和一包香灰:“需要你們幫忙布置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二人也帶着一種近乎茫然的信任,什麼都沒有再問,沉默地按照吳恙的指示,将紅線繞成七圈,在每個節點挂上銅錢,顫抖着在黃紙上寫下呂辛樹的生辰八字投入香爐,然後在地上撒上香灰……
當最後一枚銅錢歸位時,靈堂所有都燈光陡然熄滅。
黑暗中,隻有香爐裡那支青灰色的香亮着一點猩紅。
這類神異的現象使得三人睜大雙眼,心中的希冀開始如驚濤駭浪般洶湧而來。
“記住,”吳恙對呂辛樹交代道:“見面時長以香為限,燃盡必須歸陰,否則……你這點殘魂便會徹底灰飛煙滅!”
“好!”
吳恙将紅繩剪成三根,分别遞給唐萍、呂母和呂外婆,讓他們将紅繩在指間繞了三圈。
“走吧。”他接過林筠的輪椅,沖玄承宇和孟馳幾人說道。
四人退至靈堂之外,将時間留給了呂辛樹他們。
靈堂之中,呂母三人站在正中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突然台上香霧開始蜿蜒,地上的香灰突然出現一個淺淺的腳印。
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仿佛有無形之人正朝他們走來。
三人震驚地捂住嘴,看着那些腳印越來越清晰,直到——
“媽......”
熟悉的聲音讓所有人渾身一震,香霧散去,呂辛樹半透明的身影站在圈中央,面容卻幹淨如初,仿佛回到了他們記憶中最美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