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
“侯爺不可。”姚添惠朝岸邊揮了揮手,上前按住衛盛的胳膊,苦口婆心道,“我瞧這位小娘子是個懂規矩的,沒有青樓裡的做派,應當是個清倌人。世子年至弱冠,尋常人家在這個年齡早該有了通房,此事是妾身考慮不周,侯爺要罰便罰我吧,萬不可因此傷了父子情義。”
姚姨娘自己也不清白,衛盛上山剿匪救下,原是那山大王的壓寨夫人,還不是被衛盛看上,納了做姨娘。若今日真的請了家法,姚姨娘苛待的罪名也會按下。
衛嘉彥挑釁地看向一言不發的衛嘉霖,報複的快意沖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暢快的滋味流淌在血液其中,使他渾身一震。
衛嘉霖與衛嘉彥長得有三分像,隻是五官遺傳姚姨娘,更為清秀,少了那股硬挺,他坐在石凳上轉了轉酒杯,隐忍的怒意壓在眸底,鄙夷道:“大哥惡心我可以,何必牽扯我母親?”
“你隻有一個母親。”衛嘉彥擡了擡下巴,語含嘲諷,“姚添惠是姨娘,記清楚了。”
姚姨娘還在抽抽嗒嗒哭泣,衛盛兩方為難,看在今日有喜事的份上最終沒有請家法,總歸衛嘉彥沒有真的納了她,留着當個通房無傷大雅,算是默認了昭昭的存在。衛嘉彥被狠狠斥責一頓,罰了一個月禁足。
池塘邊風大,鬧到最後飯菜都涼了,衛盛也沒興緻用飯,孤身回了書房。
衛嘉彥帶昭昭回了院子,一場精心準備的家宴轉瞬間隻剩下衛嘉霖和姚姨娘對坐,頗有一番寂寥感。
姚姨娘氣地掀翻飯桌,叫人重做一份送到房裡,衛嘉霖則坐在亭内微微出神。
就這樣,昭昭順利在侯府住下,衛嘉彥撥了她一間廂房,一應用品俱全,離他寝室也近。
昭昭作為“衛嘉彥的人”,凡事不需要親曆親為,幹些統攬的活,成了半個主子。
據她觀察,衛嘉彥是個十分自律且作息健康的人。
他不喜人伺候,常常天微亮就起床練武,太陽升至上空才汗流浃背地回來,用過飯後小憩一會便鑽入書房,多數時候下午都消耗在那裡,天黑了才出來用飯。
用過飯後,又是長達一個多時辰的晚練,而睡前沐浴與更衣有衛小羽伺候,幾天下來昭昭隻有晨起散步時偶遇過他一次。
誠然衛嘉彥對她很好,但更多的是将她看成暫居侯府的客人,警惕有餘親近不足。
照這樣發展下去,她會被衛嘉彥慢慢遺忘,成為侯府可有可無的人物,這顯然與昭昭的初衷背道而馳。
這天早晨,昭昭特意比平時早起半個時辰,在衛嘉彥練功的必經之路上等他,路過一截矮牆時,無意間聽見婢女們說衛嘉彥要訂親了,對方竟然是太傅家的長女——王琬。
昭昭震驚在原地,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努力回憶着那日發生的事。
王琬出言羞辱宋硯雪,衛嘉彥為好友打抱不平,因而譏諷了她幾句,兩人當場交惡,按理說該是彼此厭惡,又怎麼會突然定親呢?
昭昭猜不透原因,又等不到衛嘉彥來練功,隻好回了院子問衛小羽。
“唉,世子不肯娶王娘子,現在正在祠堂罰跪。”衛小羽一臉愁苦,小聲嘀咕道,“要不是為了幫宋郎君出頭,世子怎麼會被人賴上......”
昭昭驚訝道:“你的意思是,王家主動來提的親?”
“倒也不算。”衛小羽輕歎一聲,“現在全臨州都在傳世子抱了王娘子還不想負責,王家面上挂不住,在朝堂上與侯爺使手段。咱們侯爺那是多麼仁義的人,怎麼可能被人戳脊梁骨還無所作為,一聽是世子惹的禍,立刻請了媒人上門提親。”
“王家同意了?”
“他家娘子親自點的頭,當場就寫下婚書,交換庚帖。事情昨天下午成的,世子今早才知道,與侯爺大吵一架,還動了手。可憐世子要攤上那麼個母老虎,全臨州城誰不知道王琬潑辣霸道,渾不講理,明明是世子心善救了她,竟然恩将仇報要世子娶她......”
昭昭靜了一會,才沉悶道:“王家與侯府門當戶對,正該如此。”
經過幾日的相處,衛小羽對昭昭十分有好感。
雖然世子吩咐要對昭昭有求必應,但這位美麗的小娘子極少麻煩他,多數事能自己解決便自己解決,對待院裡的人也是溫言細語,從不仗着自己是世子的人就頤指氣使、耀武揚威。
在衛小羽眼裡,昭昭是一定會被衛嘉彥收入房中的。現在侯府和王家定下親事,王琬就是昭昭未來的主母,他想起那些傳言,不禁向她投去同情一眼。
“世子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即便娶妻也不會冷落舊人,娘子勿要太過傷懷。”
傷懷?
她巴不得衛嘉彥立馬娶妻,否則怎麼名正言順地納了她?
昭昭“傷心”地捂住臉,露出的兩條緊皺的眉毛,帶着哭聲道:“我能去看看世子嗎?他傷的嚴不嚴重,我想去照顧他。”
祠堂隻有衛氏族人才能進入,外邊有侍衛看守,衛小羽有些為難。
想到他家世子此刻正在受罰,正是需要人陪在身邊的時候,破例給昭昭指了條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