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頭夜裡,衛嘉彥向武安侯服軟,應下與王琬的婚事,被兩個小厮攙扶着回了院子。
跪了兩天兩夜,哪怕是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衛嘉彥雙膝青紫,難以正常行走,在床上養了三天才下地。昭昭每日盡心侍奉他,除了沐浴和如廁由衛小羽接手,其餘貼身的活都交給昭昭。
衛嘉彥對她熱切許多,替他擦臉時會抱着她親吻,每當他的手往上摸索将要鑽入衣襟時,昭昭都會害羞地推開他。好在衛嘉彥是正人君子,不會強迫于她,偶爾交吻到難以自持時,便召小厮扶他去淨室。
昭昭隔着屏風聽見淨室裡傳來的激烈水聲,腦海裡不禁浮現出畫面,心裡便是一緊,對自己往後的遭遇感到不妙。
往後衛嘉彥再沐浴時,她便捂住耳朵避到外面去找武将軍玩。
這幾日姚姨娘都在準備成婚事宜,忙得暈頭轉向,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每一個步驟都異常繁瑣,通常耗時半年到一年,兩家合了八字後,商議将婚期定到明年四月春暖花開之際。
昭昭為了躲衛嘉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件衣裳也被她丢到廚房一把火燒幹淨了。
衛嘉彥膝蓋養好後,整日待在書房,有時直接在那邊過夜,十分刻苦。
昭昭去送過幾次夜宵,每次都被守衛攔下,隻留下食盒,人是一概進不去書房的。三天裡她常常隻能見衛嘉彥一面,許是壓力大的緣故,衛嘉彥眼底泛青,胡茬也從下巴鑽出來,不修邊幅的樣子與往日意氣風發的小侯爺天壤之别。
昭昭不用應承他,落得清閑自在,幾乎成了院子裡的女主人,但也不好真的不去找他,于是她變着法地繡荷包、做糕點,每日挑一樣送去,叫衛嘉彥不會輕易忘了她。
如此悠閑了半個月,十月二十六,衛嘉霖生辰,臨州城有頭有臉的家族都領着自家公子小姐到武安侯府慶生,沉寂已久的侯府再次熱鬧起來。
武安侯府作為勳貴中的勳貴,想與侯府攀上關系的門閥衆多,衛嘉彥已經定親,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家中有适齡女子的人家便将主意打到衛嘉霖身上。
這次生辰宴,姚姨娘廣發帖子,心中便是存了借生辰宴幫兒子相看的意思。
因為賓客實在太多,侯府人手不足,昭昭被姚姨娘請去前面幫忙招待女眷。衛嘉彥不樂意她被姚姨娘使喚,昭昭主動往他唇上啄了一下,言說自己在院子坐了一個月悶得慌,想出去見見世面,衛嘉彥才勉強同意。
此刻女眷們都聚集在湖邊的四角亭子裡,正起興要玩投壺,在場一共五位年輕娘子,分成兩隊剛好差一人。
昭昭靜靜站在廊柱旁看顧茶水,全程低着頭。
王家作為武安侯府的親家,早早就到了。王琬王毓芝兩姐妹就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與其他女子談笑風生,昭昭一直避着她倆,就是不想被認出來,在王琬看來她和宋硯雪是一邊的,少不得一起怨恨上她。
對于王琬這位未來主母,昭昭秉持能躲則躲的态度,至少在衛嘉彥納了她之前,不能叫王琬知道她的身份,否則她有可能立馬就被趕出侯府。
“這有個長得俊的丫頭,不如拉來湊個數。”兵部侍郎的女兒劉芸左右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一個方向欣喜道。
一隻纖纖玉手伸了過來,昭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衆人面前,貴女們打量的目光投來,珠光寶氣的钗環步搖在陽光照耀下十分刺眼,她低下頭臉,怯懦道:“奴婢手笨不擅投壺,會拖累娘子們。”
“投壺有何難的?我教你,保管一學就會,輸了也不怪你。”劉芸長得高挑,眉目間盡顯英氣,既有男子的深邃又兼具女子的靈動,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昭昭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美人,一時看癡忘了回答。
劉芸看出她眼底的驚豔,不由朗笑一聲,抓起木箭塞到她手裡,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木箭精準插入壺口,赢得周遭一陣喝彩。
“看吧,我說過,不難的。”劉芸眨了眨左眼。
木箭命中那一瞬間的刺激感還萦繞在心間,昭昭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高興道:“娘子好生厲害。”
“既然覺得厲害,那就不準推辭。有我帶你,一定不會輸!”
劉芸語氣裡的修養讓昭昭十分受用,到底是書香世家,不是那眼睛長在天上的人,即便與她這樣的下人說話依然一視同仁。
她不好再拒,存着僥幸心理想那日她描粗眉毛,臉上還沾了泥,與穿女裝截然不同,應當不容易被王家姐妹認出,在周遭越來越多的起哄聲下便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
王琬和王毓芝與她不是一個隊,待會投壺時她投得快些,應該不會引起注意。
兩隊娘子各自定了投壺順序,比賽即将開始時,兩個華服男子路過涼亭,左邊那個五官清秀,一襲紅衣格外喜慶,正是今日的主角——衛嘉霖。
“妹妹們在玩什麼這麼熱鬧?我和陳兄也想加入。”衛嘉霖目光很快掠過昭昭,手肘悄悄碰了下身旁人。
陳允賢立刻會意道:“我和嘉霖可都是投壺高手,有我們加入,比賽必然更加精彩,這玉佩便做個彩頭。”
他伸手扯下腰間玉佩放到石桌上的瓷盤裡。
衛嘉霖抽出折扇放上去:“我也添一件。”
大周民風開化,男女可同席,投壺這種遊園小遊戲有男子參與無傷大雅,衛嘉霖又是宴會的主家,女子們已至适婚年齡,來之前都受過父母點撥,自然巴不得衛嘉霖參加,說笑着各自取了首飾做彩頭,半會的功夫,瓷盤上堆成小山。
昭昭站在旁邊,手掌猶豫地摸向頭頂的絨花,又覺得拿不出手。
衛嘉彥對她很大方,吃的喝的盡挑好的撥給她,但他在男女情事上沒那麼多小心思,首飾衣裳什麼的從沒給她置辦過。
她平日沒機會出府,有錢也沒地方使,就連頭上這朵,也是她在滿玉樓時積攢的。與貴女們鑲金帶銀的首飾比起來,未免太寒酸了。
“咦,怎麼還不開始?”其中一個梳雙髻的女子道。
“彩頭好像不夠……”旁邊的紫裙女子弱弱道。
亭子内忽然安靜下來,彌漫淡淡的尴尬。昭昭兩手緊緊交疊,退縮道:“要不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