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嘉霖此時已經走到亭子内,摸向腰間的荷包,将要摘下來時,劉芸站了出來,麻利地取下右手的手串扔到瓷盤裡,大方道:“這不就齊了。”她拉了拉昭昭的手臂,假裝威脅道,“你要是敢臨陣脫逃,讓我輸了,我可要好好罰你。”
昭昭感激地看着她的眼睛,誠懇道:“多謝。”
“謝什麼,反正這些待會都是我的,多的都赢回來!”
劉芸漏齒一笑,明媚的笑容似冬日溫暖的太陽,昭昭點着頭在心裡再次說了聲謝謝。
因這句豪氣的話,亭子内爆發激烈的笑聲,在座的小娘子們正是争強好勝的年紀,紛紛開始放狠話。
下人們很快将投壺需要的物品一應擡上來,亭内狹窄,衆人尋了湖邊一塊空地比賽,兩隻青白釉投壺擺在一條直線上,六位小娘子自動分成兩隊排好,手上各捏了兩支箭。
昭昭排在中間,最厲害的劉芸壓軸。
衛嘉霖自然而然走到昭昭所在隊伍後面,昭昭從倒數第二變成倒數第三,雖然正序都是第二,心裡的壓力卻少了不少。
兩邊隊伍的第一位小娘子同時擲出木箭,各中一箭,打了個平手。
第二輪,王琬率先扔出,兩箭齊齊命中,扔得又快又準,壓王家姐妹隊赢的女眷們紛紛站起身鼓掌。
有人歡喜有人愁,昭昭緊張地握住兩隻箭,第一擲遲遲未出,周遭催促聲漸漸大了,她顫抖着扔出第一箭,意料之中沒中,箭飛到一半無力地摔倒地上,連壺都沒碰到。
昭昭手心汗濕,愧疚地看向一直在旁邊打氣加油的劉芸。
明明劉娘子帶她時那樣輕松,輪到她自己那箭仿佛重了十倍,沉沉地壓在她心頭。
“不怕,重在參與,待會我扔個貫耳扳回來就是。”劉芸自信十足地拍拍她的肩膀,“你隻管扔就是,目視前方,手不要抖,你越害怕越投不中,放輕松點。”
隊裡第一個投的裴憂走了過來,輕言細語道:“其實你準頭不錯,就是力氣差了點,再投遠點一定能中。”
昭昭“嗯”了一聲,大概是沒抱什麼希望,反而沒之前緊張,稍稍使勁一扔,木箭飛出去,箭頭在壺口磕碰幾下,竟然奇迹般地掉進壺裡。
昭昭激動地蹦了一下,掌心的紅痕開始發熱發燙,燒得她心潮澎湃。
如此,昭昭這隊便落後王家姐妹隊一籌。
而劉芸也像她說的那樣,竟然真的連中兩箭,最後一箭還是貫耳,赢得整場喝彩。旁邊的王毓芝輕松地中了兩隻散箭,兩隊的比分打了個平手,決勝點落在兩名男子身上。
在場女眷不由屏氣凝神,全神貫注地盯着走近的陳允賢,他雙目發亮,兩箭接連扔出,幾乎沒有間斷,與劉芸投了一模一樣的成績,區别在于他是左耳,劉芸是右耳。
“陳郎君果然厲害,看來彩頭要落到你們隊了!”有小娘子嬌滴滴地誇贊道,陳允賢微笑着擺擺手,眼神不由自主落到因興奮而面頰泛紅的劉芸身上,他随和道,“勝負未分,不敢言勝,咱們衛小郎君可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各位娘子且瞧着吧。”
比賽進行到這裡,小小的投壺上都插滿了箭,兩隻壺對稱地空了一耳,衛嘉霖若想獲勝必須兩箭都中貫耳,他上前一步,猶豫着是否放水輸了比賽。
畢竟是主人家,不好和客人搶了彩頭。但餘光瞥見人群裡昭昭一臉期待的表情,圓而大的杏眼盛滿碎光,櫻粉的嘴唇緊張地抿起,他頓了頓,忽然轉變想法。
衛嘉霖右手抓起木箭一齊扔出去,随着清脆的落地聲,兩箭一左一右同時命中壺耳,成對稱之勢。
在場女子們哇地爆發出歡呼,衆星拱月地簇擁着衛嘉霖,你誇一句,我贊一句,叽叽喳喳如同百鳥朝鳳,他笑着一一回禮,撥開人群朝彩頭的方向走去。
昭昭此刻正與劉芸和裴憂慶賀,忽然發頂一緊,有什麼東西插了進來。
然後便聽到衛嘉霖的嘲笑聲。
“大哥對你也不怎麼樣嘛,連套頭面都沒有。”衛嘉霖順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看在你貢獻一籌的份上,這幾隻簪子歸你了。”
說着,他将掌心的另幾支簪子插花似的插到她發髻上,昭昭連忙捂着頭躲避。
衛嘉霖唇角一勾,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威脅道:“小賊。”
昭昭立馬不敢動了,她以為過了這許久衛二公子該忘記了,沒想到還記得,隻能一臉生無可戀地木着臉,任由他擺弄,被插了許多支簪子步搖,頭重地像頂了個盆栽。
裴憂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出來。劉芸見了也樂出聲,看向衛嘉霖打趣道:“原來是你屋裡的丫頭,真是個伶俐的可人,我一見就喜歡。”
衛嘉霖笑了笑,沒有否認。
昭昭羞地捂住臉,怒瞪他一眼,拔腿就往外面跑,每跑一步,珠簾便碰撞出脆響,惹得衆人歡樂一場。
小娘子們樂不可支,在一片歡聲笑語的背後,灌木叢遮掩的石闆路上,衛嘉彥臉色陰沉。
“打聽他們最近的來往,什麼時候見過面,說了什麼話,通通彙報與我。”
他們自然指的是昭昭和衛嘉霖。
衛嘉彥語氣冰冷,衛小羽聽得脊背生寒,立馬躬身道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