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慢點,太快了!”
“不想掉下去就抱緊我。”
不久前昭昭還在睡夢裡,迷糊間感覺自己被撈起來,扔到丫鬟手裡倒騰一番,再然後她就被颠醒了。
耳邊風聲獵獵,如刀片刮在臉上,昭昭埋頭躲在衛嘉彥胸口,雙手環繞他的腰身,能聽見他和她逐漸重合的心跳,一聲響過一聲。
衛嘉彥握住缰繩的手逐漸收緊,他喜歡獨自策馬時遊走于天地間的自由暢快,今日懷裡多個人,滋味不同以往,竟然多了幾分玄妙。
那是一種類似于被人依賴的安心感,好像永無止境的孤獨終于多了一抹色彩、一份牽挂。
“膽子比貓還小,抱緊點。”他極輕的聲音很快淹沒在風聲裡。
兩人騎着馬飛快離開侯府,周遭風景不斷變化,夜晚路上靜悄悄的,街坊房門緊閉,黯然無光,偶有幾隻野狗奔跑。
駛出深巷,兩邊逐漸響起叫賣聲吆喝聲,今日是臨州三年一度的燈會,幾乎半個城的百姓聚集于此,各色琉璃彩燈迎風搖擺,城中氣象一派熱鬧。
駛進西市時衛嘉彥拉停馬,将昭昭從馬背上抱下來。
“世子,我們到底要去哪兒?”昭昭頭回騎馬,有些畏高,小心摟住他的脖子往下跳,被穩穩接住。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今日是燈會第一晚,大街小巷擠滿人,兩人棄馬行走在擁擠的街道上,昭昭落後他一個身位,每當與周圍人擦肩而過時,她就緊張地收緊手臂。
不僅要注意與路人碰到,還要看清方向跟緊衛嘉彥,漸漸地昭昭後背起了一層薄汗,有種與他走失的不祥預感。
“跟緊。”
衛嘉彥轉身看來,狹長的眸子微勾。
“我腿短,跟不上世子。”昭昭微喘着攤開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衛嘉彥搖頭笑了笑,傾身牽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如同抓了團柔軟的棉花。
“脾氣不小。”
昭昭滿意地眯起眸子,像隻古靈精怪的貓,墊腳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誰讓世子上回欺負我,我還沒消氣呢。”
話剛出口,昭昭蓦地想起那個迷亂的夜晚,衛嘉彥還沒怎麼樣,她的臉就先紅了,懊惱自己怎麼提起這件事。
衛嘉彥挑起一邊眉毛,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意味不明道:“那天是我不對,今晚好好補償你。”
“我與世子說笑的。”昭昭低眉順眼地貼近他,“世子别當真。”
衛嘉彥笑着不說話,拉起她往前走,走着走着腳步忽然慢下來,一臉無奈地看向昭昭,幽幽歎了口氣。
昭昭迷茫地擡頭,烏黑的雙眼似浸過水的葡萄,剔透澄澈。
衛嘉彥特意為她挑了身赤色的長裙,外面披一件雪狐披風,發髻上點綴幾朵毛茸茸的毛線球,走馬燈暖光的燈光打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像年畫娃娃一樣圓潤可愛,叫人想捏上一把。
她本就生得清麗脫俗,再精心打扮一番,更加襯得唇紅齒白,一路走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起先兩人策馬而行,周圍目光隻是淺淡地飄過,現下擠在人群裡,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意無意将視線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欣賞,衛嘉彥尚且能夠說服自己愛美之心人人皆有,畢竟連他偶爾也會在與她對視時失神。
直到越來越多男人的視線像蒼蠅一樣黏在她臉上、身上,那是什麼樣的眼神他很清楚,分明懷着龌龊心思,他便忍無可忍了。
衛嘉彥從前要麼獨自出門,要麼有衛小羽和宋硯雪陪同,幾個大老爺們就沒這麼多顧慮,頂多被弱女子打量幾眼,沒什麼要緊,哪裡知道帶女子出門會這麼麻煩。
他心裡不舒服極了。
當然,如果昭昭長得普通些,便沒眼下的煩惱了。
他幽幽歎了口氣,又自豪又懊惱。
“怎麼了?”昭昭被他盯得背上發毛,連忙摸向臉龐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你先别動。”衛嘉彥試圖拉起她披風上的帽子,仍能漏出尖尖的下巴和修長的脖頸,反倒有種若隐若現的美,勾得人更想往裡看,好奇衣帽之下是何等姿容。
距離摘星樓還有段路途,衛嘉彥沒辦法任由别的男人窺探她,而且路上會經過幾家花樓,附近盡是眠花宿柳之輩,冷不丁瞧見昭昭這樣水靈的小娘子,還不得把眼珠都看掉出來?
光是想想那個畫面,他後槽牙就發癢。
最關鍵的是,他一時興起帶昭昭出來,沒有帶侍衛,又不想暴露身份被王琬知曉,沒辦法像平時一樣将人驅趕。
昭昭全程盯着衛嘉彥背影走,沒有注意周遭,還不知道自己的臉招了麻煩。見他一臉愁容,不由拉下帽子道:“世子,你在找什麼?”
衛嘉彥順手替她戴上,惱火地左右環視一圈,無意間瞥到一處小攤在賣幕籬,不由心中一動。
“你在此處等我回來,不要亂走。”衛嘉彥走出幾步,又退回來攬住她肩膀,“算了我們一道去,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昭昭噗地一聲笑出來,眼睛彎彎地看向他:“世子今日是怎麼了,好生奇怪呀,昭昭難道是瓷做的,旁人一碰就碎了不成?”
“我倒希望你是,扛起來走便是,省得我操心。”
昭昭笑得更開心了,把衛嘉彥氣得眼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