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月餘過去,順着蟬聲相迎,轉眼便到了初夏。
虞驚鴻這陣子忙着鋪子和給忻州送銀糧的事情,忙了好些時日。後頭又從羅兵那頭聯系上了趙老将軍留在京中的舊部,畢竟忻州路遠,如今亂世并不安定,托軍中人送糧是最為安定的事情。
而經過這陣子忙活,她終于徹底将鋪子裡頭的人換血幹淨,不少劉婉柔的人試圖找劉婉柔出山,隻可惜她早已料到,她自掌了侯府事宜起,便已經開始培養自己的人手,劉婉柔被她送進去,再想出來已經難了。
縱使鬧出了幾樁小亂子,但也已經被羅兵等人一一解決了,沒有驚起什麼水花來。
前些日子剛巧收到了秦川杳的來信,因着朝廷的送糧隊伍去的及時,忻州的難情得以緩解,如今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信裡隻大概說了忻州的境況,還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那率先到忻州的欽差大臣張輕宏是個有手段的,大刀闊斧的幾個動作便成功解決了忻州的難情。
倒是壓根沒有提起她和張輕宏起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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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各地的官倉一早就被忻州知州打開放糧了,如今忻州幾乎是一座空城。不少百姓直接窩在尚未融化的雪窩裡頭,髒污的臉上是麻木,空洞的雙眼連轉都不轉,若是餓了便在一旁刨雪吃,有些甚至直接就自暴自棄地等死。
旁邊的雪堆旁邊還橫七豎八地躺着不少屍體,各個面色發白,嘴唇青紫,活生生地凍死了。
張輕宏快馬加鞭到的時候便是這麼一副場景,他一個文弱書生,一路科考入京哪裡見過這副場景,見到這麼多屍體,他從馬上下來的時候站都幾乎站不穩,一陣陣的屍體腐爛的惡臭傳入鼻尖,他登時面色慘白,幾乎快要吐出來。
秦望海趕緊攙扶住他,他也沒有想到上京來得欽差大臣年紀這般輕,“大人沒事吧?”
秦川杳回來有些時候了,她帶回來的糧食雖然續了幾日,可終究是杯水車薪,很快忻州還是斷了糧食,多的是百姓刨樹皮、挖樹根吃。
見了張輕宏這副樣子,她譏笑出聲:“這欽差大臣怕是毛都沒長齊吧,朝廷便派這麼一個人過來?”
她想到上京人人錦衣玉食,各個都跟住在瓊樓玉宇似的,完全不管外頭人死活,而那什麼狗屁皇帝更是該死,壓根就不管事,如今又派了這麼個人來打發她們忻州,真正是不管忻州了,心中的寒意更甚,恨不能殺到狗皇帝面前将人宰了。
“川杳!”秦望海喝止她的話,轉頭對着張輕宏道歉:“大人莫怪,小女性子莽撞,并非有意沖撞大人。”
張輕宏緩了片刻才直起身,伸手擦了擦唇角,拱手道:“無妨,是在下失儀了。”
“陛下就派了大人一人過來?”秦望海不死心地問。
“自然不是,陛下已經派了送糧官過來,我此番先到是來籌措糧食的。”張輕宏三言兩語便安撫了幾人的心情。
“如今忻州受難情況如何?”
“眼下忻州死傷人數已經過了兩萬,多數都是凍死的,不過這陣子忻州斷了糧食,陸續餓死了不少人。”秦望海放下心來,也有了心思同他細說情況。
張輕宏了解完情況便打算動身前往錦州和兖州兩處富庶之地征糧,護送他過來的将軍已經趕往去接應送糧隊伍了,他正打算隻身前往。
秦望海攔住他:“大人焉知能夠征到糧食?”
“此行算是以朝廷的名義先借,等送糧的隊伍到了再進行歸還。如今忻州城内的糧價已經炒得太高了,若是不加以遏制,隻怕餓死的百姓會越來越多。”
“是啊。”秦望海歎息,“我此前也去信兩地知州借糧,隻可惜都沒有回音,大人此去隻怕……”
張輕宏明白他未竟之意,“在下此番是受命于天子,自然能有些薄面,秦大人不必憂心。”
“既如此,讓小女護送大人前往如何?”
“這……”
“大人放心,小女武藝不錯,這也是确保大人借糧平安歸來,況且大人不識路線,有小女在也方便指路。”秦望海勸說着。
張輕宏想了想,覺得他所言不無道理,于是便應了下來。
同行的路上,秦川杳還是看他不順眼,她自幼長在軍中跟着操練,識得的男子多是五大三粗,可這張輕宏生得白面書生樣,眉眼俊俏,唇瓣殷紅,她實在覺得這就是個無用書生,心裡很是瞧不上,一路也沒個好臉色。
“秦姑娘,大約還有多久?”張輕宏騎在馬上,雖說君子六藝,可他家境貧寒,對馬術不精,來得一路上早将大腿磨得紅腫,還破了不少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