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頭緊皺,扒着窗框的手指微微收緊,心裡七上八下的,覺得這個崔玉響真是深不可測。
那,謝庭玄呢?
他,又是作何反應。
聞言,謝宰輔表情未變,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冰冷俊美的容顔上,隻有一派淡漠而已。
輕飄飄開口:“沒想到九千歲大駕光臨,就是為了個男人。”
但沒人注意的桌下。
他遮掩在袖中的手掌早已緊攥起來,眸底壓抑着一股沖動。
一股莫名的、尋不到由頭,卻快要把他理智逼瘋的沖動。
曾殿試策問對答如流的謝庭玄,曾朝堂之上冷對權貴的謝庭玄,卻在此時此刻無法保持冷靜。
他想問,你和林春澹有什麼關系?
他想問,林春澹也說喜歡你了?
他更想問,那天,林春澹是不是和你睡了?
想到少年在床上時的那種美好,想到少年吻他喉結時情不自禁的低喘,想到少年伏在他膝上說大人我愛你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眸。
想到這樣的他被别人看見,想到這樣的他被别人予求予奪,謝庭玄就有一股毀滅所有的欲念。
林春澹有沒有情不自禁地看着别人?林春澹有沒有吻别人的喉結?
林春澹,有沒有對别人說我愛你?
可這些,他又為什麼要在意。林春澹隻是一個卑劣的小人,是一個設計損他清譽的小人,他為何要在意這些。
他為何要在意一個卑劣小人?
一個令他不喜、形同下人的男妾,是否勾引他人,是否和旁人粘連。高高在上的謝宰輔沒有立場去問。
所以他克制着自己,将一切的沖動欲念掩藏在那雙深沉似夜的眼瞳裡。
保持着理智體面。
謝庭玄一貫是張死人臉。崔玉響也沒多想,隻是輕挑地笑着:“謝宰輔風霜高潔,心裡裝的是社稷江山。而我就是個俗人,自是要為情呀愛呀所困。”
男人薄唇繃着。
心裡不齒,崔玉響這個不知羞恥的老淫|貨。
而後,言簡意赅地拒絕:“不可。”
兩句話不投機,九千歲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裡湧現出幽幽冷意,他變臉極快,威脅道:“謝宰輔,你可知,我很少求人。”
前面三字,咬得極重,似是想要用權勢威逼。
可謝庭玄垂目靜看杯中茶葉浮沉,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隻道:“送客。”
崔玉響臉色比鬼都陰沉,垂目盯着他半響,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謝庭玄這個裝貨慣是如此,看着性子冷,骨子裡比誰都傲,不用開口便能将旁人氣得半死。
在外面候着的太監迎上來,小心翼翼問:“千歲,咱們這就走?您若真心喜歡,不若直接府中搶了就是。”
崔玉響行事乖張,沒個道德底線。從前喜歡的,就算是旁人的男妻也要想盡辦法搶到手裡。
他冷笑一聲,回頭陰沉地看了眼身後的屋子,“那明日太子黨的言官能在朝上參我百八十本。”
太監噤聲,不敢言語。
可崔玉響不知想到了何事,忽地神經質地嗤笑,勾着殷紅的薄唇,眼底浮動着幽幽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沒騙林春澹。
奪人所愛,亦是他最愛玩的遊戲。
……
見崔玉響負氣離開,窗戶躲着的少年終于遙遙地舒了口氣。
幸好,謝庭玄是個好人,沒把他送給崔玉響。不過,林春澹現在心情放松,冷靜地思考一下,卻又覺得正常。
謝崔兩人本就不對付,謝庭玄又怎會讓死對頭如願?
不過,他應該是暫時安全啦。
少年心裡喜滋滋的,從窗邊站起來時,忽地愣在原地,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這邊沒有大缸,他怎麼爬出去啊?
還沒想到答案,先聽到一聲冷冰冰的:“還不滾進來。”
煦色韶光,少年站在海棠花下,發絲搖曳,昳麗容顔被映得煥發光彩。
微光碎隙下,他來不及僞裝,遙遙望向男人的神色略帶驚慌,又有些符合年齡的純稚。
呆呆地說:“大人。”
說完,意識到自己暴露了,猛地低下頭,語氣混亂,“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謝庭玄耐着心,又重複了一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