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春澹和謝庭玄的氣氛有些凝固。
但剛剛消失的白貓善念又複而出現,在林春澹腳邊喵喵地叫。
謝庭玄看着那貓,眸色微冷。
小沙彌走過來,有些意外道:“善念一向不喜歡接近人,我還是頭一遭見到它這般親近别人。你們很有緣呢。寺廟清苦,結緣不易,您若是喜歡,不如将它帶回府中豢養。”
“真的嗎?”
說話間,善念已經跳到少年懷裡了,也不亂動,就乖巧地喵喵叫。
林春澹原本就喜歡小動物,看它這般乖巧更是心動。可他畢竟住在謝府,謝庭玄會同意嗎?
他期期艾艾地看向謝宰輔,柔軟問道:“大人,我可以養嗎?”
謝庭玄不喜歡貓狗,此番看着它在少年懷中伸腰休憩,更是不喜。
狐媚子貓。
他抿唇,冷淡道:“不許。”
林春澹還想掙紮一下。便騰出隻手,輕輕拉扯着男人的袖口,小聲訴說:“大人,善念好可憐的。剛剛九千歲想要摸它,但它好像很讨厭九千歲的樣子,把他的手都撓破了。若是将他留下,豈非小命不保。”
少年說這話時,用那雙琥珀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謝庭玄,雖然沒有明求。但眼巴巴的,就差把“求求你了”寫在臉上。
謝庭玄視線掃過他懷中那貓,覺得它雖然谄媚了點,但倒是有些眼光。
厭惡的情緒有所減淡,他緩緩開口:“倒是有些骨氣,養着吧。”
林春澹喜出過望,立刻便揚起了燦爛的笑容。他下意識想去抱謝庭玄,卻因為懷裡還有隻沉甸甸的善念,隻能作罷。
謝庭玄眸色微沉,覺得這貓還是有些讨厭。
但他也沒說什麼,隻問:“剛剛崔玉響給了你什麼?”
林春澹笑容微僵。
但眨眼之間,他便能不動聲色地扯謊:“一根簪子,已經丢了。才不要他的東西呢。”
謝庭玄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聞言,壓着唇角輕輕嗯了一聲。
……
崔玉響和住持是老相識了。自他成為九千歲之後,便常來西山寺小住。
見他複而進來,住持問:“是要在這呆會兒,還是又想問什麼。”
“呆會吧。”
男人坐在林春澹剛剛的位置上,忽見手上的那道傷痕,笑着說:“你們廟裡的貓太野了,見了它這麼多次,還是撓我。”
住持一面敲着木魚,一面解釋:“你身上殺孽重,又有血腥氣,它害怕。”
聽完,崔玉響笑容沒變,緩緩啜了口茶水。
鳳眸流轉,他漫不經心地詢問:“住持剛剛觀那少年命局,可看出什麼來。”
木魚聲止,禅房中一片靜寂。
風拂幡動,年邁的僧人隻說了五個字:“貴,貴不可言。”
崔玉響斂目,輕輕哼笑一聲,眼底卻是晦暗如許。
……
天色漸晚,也到了回府的時間。于是,林春澹和謝庭玄一路并肩而行,從寺廟深處走回門口。
林春澹知道今日他能安然無恙,都是多虧了謝庭玄。此番正是感激的時刻,便忙不疊地說些甜言蜜語,痛訴崔玉響有多吓人,還讓謝庭玄猜他跪在大殿前許下的是什麼願望。
謝庭玄說猜不到。
他便勾着他的手指,含羞欲怯地撒謊:“春澹許下的願望,自然是此生此世,來生來世,下下下輩子也要和大人在一起。”
他還胡編亂造,說自己詢問了住持,住持說他們情定三生,佳偶天成。
所以上馬車時,詭計多端的林春澹趁着謝宰輔扶他之時,順勢投入他懷中。
攬着男人結實的窄腰,很是自然地撒嬌:“所以大人千萬要對春澹好些。”
千萬容他勾引,但千萬也不能做太過分。最重要的是,千萬千萬給他許多金子。
雖然少年扯的這些詞都來自從前聽街邊說書人講的俗套劇情,但這些謊言的确取悅了謝宰輔。
甚至心中郁結也消了,不再去糾結那個阿兄,這隻狐媚子貓。
捧起書閱讀時,也靜得下心了。
馬車緩緩地行進着。
他偶爾擡目,見林春澹同那白貓玩耍,竟也感到了幾分莫名的溫馨。
可下一秒,便見那頑皮的壞貓鑽進林春澹的袖子,從裡面扒拉出什麼來。
少年被它蹭得癢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善念,你這隻壞貓,不要鬧了,乖乖睡覺。”
結果,那東西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兩人依聲齊齊望過去。
隻見馬車的地闆上,正靜靜地躺着一隻翠玉色的簪子。
林春澹臉都白了。
而謝庭玄望着那玉簪,是誰的,從哪來,不言而喻。
他沉默不言。
但眼瞳黑沉如淵,叫人望不到盡頭。看似靜谧,但水面下是瘋卷湧動的暗潮。
隻待一個合适的契機吞沒所有。
“你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