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轉醒時已是深夜。
睜眼,山洞裡溫暖亮堂,篝火熊熊燃燒,偶有樹枝噼啪斷裂聲,天邊星光熠熠。
白狼王的寒毒遠非普通劇毒,毒發時渾身猶墜冰窟,冰冷徹骨,過程尤其難捱。
昏迷間,他感到有股真氣破開體内寒意,手法生疏,直到将寒意全部煉化方才撤出。
起身,手碰到冰涼的物件,低頭,酆長甯穩穩當當睡在身旁,他所碰到的物件是她搭在他膝頭的手。
人睡得深沉,衛莊依稀記得她雖有在醫家待過的經曆,卻沒有憑空造出解藥的本事。
他知道有種真氣解毒法,現在想來,那操控真氣的手法生疏,而破開寒意那股滾燙氣息是從何來也有了答案。
衛莊撐着腮,目光停在這張疲倦的睡容,要去推開她的手就此頓住,緩緩放下。
這般垂着頭,一時忘記将她叫醒,火堆的火光熱烈打在她的臉上,顯得她很是鮮活。
看過她背書打瞌睡的模樣,倒是從不知她睡覺的時候如此安靜。他出神的想着往日相處的細節,連她何時醒來都未曾察覺。
“唔,你醒啦?”
她揉揉眼睛,拉過他的手,也不管睡得迷迷糊糊是否還能診脈,睜着惺忪的眼強打精神:“嗯,餘毒已清,你沒什麼事了…”
他看看她:“你怎麼樣?”
“我沒事啊。”她擺擺手,說着便要睡去,衛莊扶住她,穩當把她擺正:“你确定?”
“嗯。”
她的躲閃和心虛他看在眼裡,于是又問,帶着些咄咄逼人:“毒是怎麼解的?”
“白狼王的寒毒乃是集雲夢諸多毒物凝聚而出,我将真氣打入你體内将其煉化了。”
她越說越小聲,撒謊的本事隻用在逃避課業,迎着他的目光無由來的心虛。聽完她的話,山洞裡陷入長久的沉寂。
“酆長甯。“
衛莊挑挑眉,咬着她的名字:“你覺得我很好诓?”握住她藏在身後的左手,指尖呈青色,“說說看,怎麼回事?”
被抓現行,酆長甯乖乖招供。
要怪就怪這寒毒太厲害,尋常寒毒用真氣可解,偏偏這狼王的不好解。念端曾說她體質特殊,血液亦不同于常人。為防出現意外,隻好把寒毒引入體内再進行解毒。
這種事她原本是不太想讓衛莊知道的,但是寒毒解除的後遺症還是讓她暴露了。
“沒事的。”
她扯扯他的衣袖,摸摸額角:“我功力不夠,自己解毒要比幫你解毒容易多了。”
“這種事你也敢做?”他摁摁眉心,“嫌命長?”摁住她的腦袋,“以後别再做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酆長甯點頭如搗蒜,擡起頭又被摁下去:“聶哥哥要知道你出事可不會放過我,我可不想被他和先生苛責說教。”
她再點點頭,那隻手終于松開。
“我幫你換藥吧。”她特别殷勤的按住他,見他還要說話,及時捂住他的嘴:“你是傷員,傷員要少說話多休養知道嗎?”
撲過去的動作有些生猛,衛莊悶哼兩聲,她的臉湊在眼前,忽閃忽閃的,愣了愣。
篝火燒得正旺。
他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挪開,酆長甯眨眨眼不明就裡的望着他,還在等待回答。
衛莊如此看她的眼神教她覺得奇怪,讓她想起那夜藏經閣裡的事,登時往後瑟縮了些拉開他們此時過近的距離。覺得不太妙,又覺得最近同他說話失神的次數越來越多。
這麼想着,更不再說話。
她從來都說他的眼睛長得好看,那種感覺是從前從未有過的,現在,從他的眼裡她可以看到自己,流露出深沉又晦澀的意味。
這種時候最好看。
色令智昏,這個詞說的是有道理的,否則如何解釋她情不自禁擡起被握住的那隻手去摸衛莊的發帶,換做往常,早就被他修理了。
指尖貼住紅緞,蓋聶說他從前是貴族,想來确實是,尋常人家怎用得起綢緞做束額。
奇怪的是,衛莊沒有阻止她。
他握住她的手沒有松開,無端想起他殺死白狼王的情形,先前拉開的距離變得更近,幾乎是湊到他眼前,越來越近。
那雙眼裡閃爍着暗光,眼眸低垂。
就當事态發展的不太對時,噼啪一聲,篝火爆出火星,酆長甯清醒過來,看看他又看看火堆,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沒有成功。
“知道了。”
他放開她的手,像是從未發生過般詢問她的腿傷,酆長甯臉頰發燙,她自認是尴尬導緻的,于是暫時将方才的情形忘卻。
如何走出雲夢深處是個問題,如何帶着傷患出去也是個問題,同時還要防着周圍其他野獸偷襲,前者是其次,後者才是難事。
衛莊的毒雖解但經過寒毒摧殘身體虛弱,酆長甯腿腳受傷,都無法像進山時那般快。鬼谷子定的時限是三天,按現在的情況,要想按時回去就必須現在啟程。
經過分析,鑒于眼下的情況,衛莊決定休息到明早天亮再動身。
她抱着腿,思緒從古代飄到現代,手靠近火堆取暖,離火堆最近的角落裡冒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