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

路鸢汶和溫檠野一人拿了一瓶啤酒坐在馬路邊上，這點出來吃飯的人也很多，熙熙攘攘的來自天南海北的方言一刹那聚集到一起，實在是很難讓人一下子就辨别出這裡究竟有多少人是本地人，多少人是遊客。

路鸢汶朝身後環視了一圈，扭頭時和溫檠野的目光撞上，不由得一愣。溫檠野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等路鸢汶回頭發現了也不移走目光，仍擡眼望着他。

“幹什麼……”路鸢汶一邊坐下一邊揮舞了一下手裡的啤酒，感覺自己被盯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起來。

“不是要和我聊我姥爺嗎？”溫檠野好笑地問他，“你為什麼忽然不說話了？”

“心理又受刺激啦？”

“沒有！”路鸢汶比應激還快的反駁道，無奈的捏緊罐裝瓶身，溫檠野順着瓶子咔地一聲輕響望過去，頃刻間那個罐子已經被路鸢汶捏癟一半。“……”

路鸢汶也順着自己手指陷下去的凹陷望過去，看見自己差點把瓶身完全腰斬，立刻驚得手抖了一下，慌慌張張的用手刮了一下鼻子，有種不管從哪都無從開口的感覺。

“你力氣真大……”

“不！——别說……”

溫檠野還沒感慨完，路鸢汶已經指着他，視線飄到他倆之間，又定了定神，清嗓道：“不許說。”

“比起我姥爺，看起來還是你的問題更大一點。”溫檠野忍不住道，“這也不許說，那也不許說，你這是怎麼了？”

路鸢汶睜着眼睛思考了三四秒鐘，才轉着手朝他表述道：“……實不相瞞，我現在就是一點雜音都聽不得。一點不愛聽的都不想聽見。一聽見我就心煩。”

溫檠野像被他荒唐到了一樣，翹着腿笑了出聲，渾身都在抖：“那你世界的雜音也太多了。”

“你體諒一下吧！”路鸢汶厚着臉皮應聲道，“畢竟我現在心靈脆弱！”

“好，好。那我體諒一下你……”溫檠野笑着說。

路鸢汶捏着瓶身又忍不住一愣，溫檠野瞥眼過來看他，沒一會又笑了，無奈的擡頭看天，忍不住道：“難道同意也是一種雜音？你是應激成反駁型人格了吧……就是想和我對着幹？”

“快點給我講你姥爺的事！”路鸢汶羞赧道，“從你第一次見他沒遇見開始！我怎麼記得你還是特地去找得他？我怎麼不知道你其實沒遇見他！”

“你竟然還記得……”溫檠野詫異的望向他。

“當然了！”路鸢汶說，“我又不是魚的記憶，才分手不到三年，這都記不得我直接去療養院得了？”

“我好感動。”溫檠野摸着胸口道，一邊說一邊看向路鸢汶。

“……”路鸢汶看着他，睫毛顫顫巍巍地抖了三抖，這回是真的無以言表了。“呵……”他還情不自禁地冷笑了兩聲，過了一會又覺得情緒不對，但即使整張臉都變得扭曲了，路鸢汶也沒搞清自己究竟該作何反應。

小老外。花樣還挺多。他就隻能這麼評價溫檠野，臉上的表情又變化了幾分。

“你的表情一下子又變得很恨我。”溫檠野也評價道，“請問……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别說得我好像很極端的那種易怒型人格障礙一樣好嗎？”路鸢汶哂笑一聲，笑完眨眨眼，忽然發現這個評價竟是如此的貼合自己。前所未有的貼合。

“别諱疾忌醫呀。”溫檠野先笑了一聲，過了一會發現路鸢汶竟然沒就地反擊，自己還很驚訝，就把啤酒冰得那面伸過去朝路鸢汶臉上貼了一下。

下一秒路鸢汶就渾身打了個哆嗦，但仍沒有任何的反應。

“……”

“難道我真的應該先去看心理醫生？”又過了兩三秒，路鸢汶才看向溫檠野，問道。

“……看一看吧。”溫檠野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百口莫辯，挫敗極了。但拿着酒瓶沉默了幾秒，溫檠野還是忍不住眯起眼睛，沖着路鸢汶道：“不管你在想什麼，我都不是真的在說你有心理疾病的意思！”

冒着蹭亮油光的烤串在此時閃亮登場。路鸢汶循聲望過去，再掉頭回來望向溫檠野時，溫檠野已經完全靠在小馬查布兜的靠背上，臉上的表情也淡了，隻是把手擡起來又緩緩放下，才說了句：“anyway。都可以吧。”

“什麼？”路鸢汶不明所以地問他。